胤礽從乾清宮離開時,外頭已悄然下起大雪了。

顧氏見他出來,上來便給他撐傘:“太子爺可是要回樂壽堂去?”

胤礽搖搖頭:“先不回去,去慈寧宮給太皇太後請安。”

末了,又加了一句:“不必打發人去稟報,就奶娘你同我去就行了。”

他隻是去例行請安,也不必驚動太多的人。康熙方才抽風下的那旨意隻怕這會兒已傳遍了宮裏,孝莊和仁憲太後肯定也都知道了,今夜事多,他實在不願再生事,隻想安安靜靜的給孝莊請個安。

到了慈寧宮門口,大雪下映著宮門口冷清清的,一個人也沒有。

胤礽止住顧氏想要去喚人的舉動,帶著顧氏往亮著燈火的暖閣走去,暖閣外也無人,胤礽剛走上台階,就聽見裏頭孝莊和蘇麻喇姑在那裏說話。

胤礽微微勾唇,看來是這主仆二人要說體己話,就把人都打發走了呢。

“……您別生氣,當心氣壞了自個兒的身子,”

就聽蘇麻喇姑勸了孝莊好一會兒,才又道,“其實到了這會兒,莫說您生氣,連我也鬧不明白皇上心裏究竟在想什麼了!前兒不還都好好的麼?皇上也默許太子和太後娘娘一塊兒住著了,怎麼扭臉就變卦了?這才幾個月而已,難不成,是我會錯了皇上的意思?”

“況且這幾個月,我在樂壽堂瞧得真真的,太子和太後娘娘處得極好,太子很善於體貼太後娘娘的心意,他雖不會寫,可那蒙語都是學得差不多的了,已能與太後娘娘簡單交流了。難道我真是想錯了,皇上已是不肯讓步了?”

“其實靜下心來想想,皇上這些年是孝順的,但凡我有所要求,皇上是必應的,就是這件事兒,皇上隻是不肯鬆口,若非為了顧全臉麵,皇上不會這樣迂回,也不會忍了這幾個月才下旨。他是怕被人詬病不孝,才生生忍到了現在。蘇麻,其實你也沒有想錯,你說的都對,但那不過是站在咱們的角度上說罷了。於皇上而言,他是不肯讓步了的。”

孝莊沉默了許久,才緩緩的開了口,她的聲音沉穩淡然,顯見是已經平複了心緒的,不見絲毫怒意:“皇上要把太子放到眼皮子底下養著,原因不外乎兩點。一則是太子的功課;二則是他不願意太子跟太後娘娘太過親密。”

蘇麻喇姑聽了這話,反倒是不懂了:“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孝莊笑了一下,才解釋道:“仁憲久居深宮,膝下無子,她這些年寂寞得很,太子聰穎伶俐,她心裏喜歡,難免就要逗著太子解悶了,太子素來是個沉穩的孩子,自懂事起,你可曾見過他玩鬧嬉戲過?可你自己之前也說了,這幾個月在樂壽堂裏,是常看見太子與太後玩笑嬉樂的,這說明什麼?說明太子體貼仁憲寂寞,他是費盡心思的想要仁憲高興,所以才不惜這樣學小兒之態逗太後開心的。但這樣一來,皇上給他布置的功課必然會耽擱下來,他就算再沉穩持重,也是個不滿五歲的幼兒,哪有那麼多精力應付這許多事?”

“二則,仁憲性子萎弱,她不似我,這些年她都沒有曆練過,哪有什麼眼界可言?何況若非我強迫她,她哪裏肯去學滿語學漢文的?你瞧這些年她可動過這樣的心思麼?她心裏,對漢文是極其抵觸的,又想著這些年不學滿語也都這麼過來了,心裏難免是有嘀咕的。太子跟著她住,皇上是怕她把太子給養壞了!”

孝莊說到這裏,歎了歎,“這些事兒,我心裏早想得清清楚楚的了,我雖想得通透,可我也生氣,皇上既然默許了,就該把這兩年忍過去,如今事情做了半頭再停下來,算怎麼回事兒呢?都這麼些年了,皇上這感情用事的毛病,總是改不掉!”

蘇麻喇姑聽出孝莊話中有話,便暗示道:“您的意思是,今兒這事兒是萬黼阿哥的事兒給牽出來的?那是不是有人在皇上跟前遞了話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