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裏三德和尚聽見胡惠乾今日又出去與機房中人作對,他就上前勸道:“古人有言:話不可以說盡,惡不可以作盡。你已將牛化蛟師兄弟三人打死,也算報得殺父之仇,雪了自己之根,後來遇見機房中人就打就鬥,死在你手中,也不知其數,他們已是怕你極了。現在誰還敢與你爭鬥?此刻白安福超度亡魂,是他們不能代同業報仇,又不能令死者含冤地下,故此做這道場,與眾人超度陰靈,這也是不得而已的苦衷,你就隨他便了。當真把人家鬧急了,莫說我們少林支派拳法精通,可知強中更有強中手,設若再來一個,如馮道德師叔那樣本領,難道還有五枚師伯前來救你?人總要放寬一著才好,所以氣不可使盡,話不可說盡,我勸你就此算了罷。”
胡惠乾聽了三德和尚這番話,也覺有理,也不想再去尋鬥。哪知白安福被公所裏的人跑到他麵前,就將胡惠乾在公所內拆毀神台打壞燈彩,以及要他保廣東全省不準死人失火的話,全行告知白安福,說道:“從前我們皆是平民百姓,被他欺負,無人給我們出氣;現在你老人家做了官,且這事,本是奉旨辦的,若再不在此時做個出人頭地的事,將這狗頭如法究辦,下次就格外撒野了。”
白安福本來要在同行眾人麵前要個臉的,偏生胡惠乾又要與他作對,加之眾人你言我語,當時滿麵急得通紅,說道:“我若不將這狗頭究辦,不但難見眾人之麵,我這武進士也就白中了。”隨即取了名帖,叫人將陳景升、李流芳及何、張二人,一並請來。不一時,眾人已到齊,白安福氣喘喘的,將胡惠乾又來拆毀打鬥的話,說了一遍,道:“我在京時,就怕這廝不肯幹休,特地請你們大家看在鄉親之誼,為地方除害,聯名具奏,奉旨回籍建醮,超度亡魂。今日還未開建道場,已先被他得個先著,全不把我們放在眼內,若再不以王法處治,那就更不得了。故將眾位專程請到此地,以便做個稟稿,令人寫好,明日我與眾人一起去拜見撫督,將這話,請他劄令司道縣府,派人前來彈壓,應該陳劉二位大人的軍機大臣公事已經到了本省了。”陳景升也氣憤不過,一齊答應道:“我等明日定與自兄前去,地方上有這樣的凶徒,這還了得,若不早為除滅,隨後還要釀成大患。至於稟稿,我們就在這裏議論好了,請人代寫,免得再為轉折。”白安福見眾人已經答允,甚是歡喜,隨叫人擺了酒席,請四個翰林飲酒。
那些機房中人,聽見白董事與陳景升等人議論,一個個皆感激不盡,說道:“四位能如此出力,一輩機房中人,皆要朝夕頌禱了。”陳景升又謙遜一番說:“皆為地方上起見,何必如此謙遜。”說著入席飲酒。文武翰林進士,在房內斟酌了一回。散席之後,就請陳景升主稿,落稿以後,遞與眾人觀看,眾人取過來,隻見上麵寫道:
翰林院庶吉士陳景升、武進士二等侍衛白安福等,為惡霸不法,擾害
地方,叩求捕獲究罪,以伸國法,而安門間事。竊職等於上年見錦綸堂機
房公所有牛化蛟等人被惡霸胡惠乾爭鬥,當場打死三人,後又將機匠打死
一二十口,糾眾械殺,通省皆知。隻因各屍屬畏其凶勢,忍氣吞聲,自具
棺木收殮,不敢報官追緝。職等見其沉冤不白,故於今歲進京時麵稟陳劉
二位大臣,繕呈奏折,申奏朝廷,於回粵時,在機房公所設壇建醮,以超
度亡魂,此不過為死者超生,並不敢向生者出氣,當蒙陳劉二位軍機大臣
批準代奏,並著在原籍建醮,仍一麵移文知照本省督撫,劄飭司道府縣,
派差彈壓等因。職等遂於回籍時,在公所設壇建醮,乃於昨日始將神壇築
完,該惡霸膽敢目無法紀,複行糾眾擁入公所,打傷機匠多人,所有陳設
器具,毀拆一空。似此不法,較諸強盜打劫為害尤甚,視人命如兒戲,視
國法如無物,若不據情陳述,特恐釀成大患,火勢一發不可收拾,為害非
淺。叩求大帥俯念民害,劄飭所屬,嚴拿正法,以靖門間,而伸國法,實
為公便,上稟。
眾人看罷,說道:“究竟是翰林出身的陳兄,筆墨與人不同,此稟不但陳述分明,且麵麵俱到,將國法民害,以及原被告實情劣跡,皆陳明紙上。大約這稟進去,任你甚人總要準情照辦的。”眾人談了一會,便請人繕寫,以便明日同去麵遞。哪知早被胡惠乾曉得,鬧出一件大禍來,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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