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波本來在看文件,這才抬起眼:“進了醫院?”
“是的,淩晨送過去的,您不去看看嗎?”劉秘書遲疑著,欲言又止,“首長年紀大了,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很多病情我們都是瞞著他的。特別是他的心髒病,非常嚴重,我們一直沒敢跟他說……”
“……”
樊世榮的病房在醫院南樓頂層的最裏邊,過廳整麵牆都是落地大窗,窗外花園中的樹木一覽無餘,大部分樹葉都黃了,秋的繽紛一點點地滲透進來。大理石的地板光亮可鑒,照得出人影來,走廊兩邊擺著大盆的綠色植物,顯得生機勃勃。病房是個套間,布置得非常舒適,地上鋪著素雅的地毯,沙發電視一應俱全,如果不是空氣中彌漫蘇打水的味道,根本就感覺不到是在醫院裏。
隻不過一夜未見,樊世榮就蒼老了十歲都不止,躺在病床上顯得非常虛弱,還插著氧氣管子。看到連波進來,竟然還笑了笑:“我就知道,你會來的,到底是我養了這麼多年的兒子,比我親生的兒子孝順多了……”
連波手裏還拿著那份文件,站在老爺子床邊,沒有搭話,像是在走神,“首長,這份文件到您這有多久了,怎麼才給我?”
“我給你打了電話,要你過來,你不是一直不肯來嘛,怎麼了?”樊世榮打量著神色恍惚的連波,蹙起眉頭,“出什麼事了嗎?”
連波若有所思地歎口氣:“原來,我還有親人。”
“嗯,我聽說了,是你海外的一個叔叔來找你了吧,他‘文革’前去的海外,真不容易,居然還找到你了。”
“我跟他通了電話,他要我去北京見他。”
“那你去吧,我給你安排。”
連波不置可否,他隻覺傷感,自母親去世他以為家裏已經沒有親人了,不想叔叔還活著,真沒想到他還活著。關於這個叔叔,小時候倒是經常聽父親提起,還看過他的照片,隻是時間過去太久,連波印象已經很模糊。隻知道叔叔當年是追隨戀人(後來成為他妻子)去的海外,後來“文革”爆發,叔叔沒辦法回來,而連波跟隨父母輾轉遷移,先後居住過幾座城市,於是就失去了聯係。親人久別重逢原本是很喜悅的事,可是連波卻難掩哀傷,因為叔叔這次回來找他是因為身患絕症,已經無藥可治,而嬸嬸幾年前去世,叔叔膝下無兒無女,巨額財產無人繼承……連波對金錢一向沒概念,他難過的是,剛剛找到的親人又將麵臨離別,他這一生注定要孤苦到死吧。
連波沒有在樊世榮病房待太久就離開了,臨到出門,樊世榮突然叫住他:“連波,你不想問朝夕的下落嗎?”
當時連波正握著門把手,身子僵住,卻沒有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