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有禮。”門童出來迎客,晃著頭上的雙髻笑道,“我家先生已經在內室恭候,兩位裏麵請。”

樓似玉感激地看向宋立言:“大人竟還提前安排,奴家實在受寵若驚。”

宋立言皺眉:“本官沒安排。”甚至連提前知會也沒來得及。

那這是怎麼回事?樓似玉不解,跟著他一起進門。這院子倒是不大,不過一角一隅都用得極好,花竹山水錯落有致,偶然瞥過幾處雕棟,雕工精湛,顯然是花了不少銀子。

“你們上清司的人,都這麼有錢嗎?”她忍不住小聲嘀咕,“大人出手大方,這處的大夫看起來也頗有家底。”

宋立言斜她一眼,沒答。朝廷每月都會撥給上清司一大筆錢財做“護國”之用,司內之人的確是衣食無憂。不過這事可不會告訴她,依她的性子若是知道了,定要嚷嚷著加入上清司。

前頭就是內堂,進去之前樓似玉想過,按照這處雅致的院落來看,裏頭的大夫多半是個修身養性的老頭子,一大把白胡子,切脈還會眯起眼睛的那種。

然而,一進門,她還沒來得及看清裏頭光景,眼前就倏地出現一道蓮灰色的影子。

“怎的還傷到姑娘了?哎呀,小可憐,來讓我看看,傷口在哪兒?”

這聲音像一把玉珠子從桌上倒下去似的,劈裏啪啦響成一片,就算挺好聽的,樓似玉也覺得頭疼。她抬眼,發現麵前站著個年輕貌美的玉麵郎君,披散著的墨發隻拿根錦帶係著,發髻都沒梳,一雙眼卻亮得可怕,上下打量她一圈兒,他拍手:“好個貌美的小娘子!”

樓似玉:“……”

宋立言的眼裏一點沒掩飾地流露出質疑,他側頭看了看室內,確認這裏沒有第二個人了之後,才開口:“你怎麼知道有人受傷?”

俏郎君回頭瞧他,眼眸更亮了:“你就是立言?,上個月我就接到了文書,說咱們上清司裏最有出息的小徒弟要過來當縣令,我還以為是個不知事的孩子,誰曾想竟已是個頗有風華的大人了——你要問我怎麼知道?縣衙方向那突如其來的無往結界,旁人察覺不到,我還察覺不到麼?那麼長時間,哪兒能沒人傷著呢。”

還是個挺厲害的大夫啊?樓似玉咋舌,坦白說她當真沒看出來,畢竟有修為的人,不管是人是妖,身上都會有一股子獨特的氣,宋立言的上清之氣能逐十丈之內的小妖,常碩當年的妖氣更是能攝十裏之內的人神。可麵前這人身上幹幹淨淨的,什麼氣也沒有。

莫不是像她一樣藏起來了?可沒道理啊,上清司的人有什麼好藏的?

心裏疑竇叢生,樓似玉笑著問:“大夫貴姓啊?”

“非衣裴,字獻賦,你們隻管稱我小裴。”

這等人物,樓似玉可不敢亂來,眼珠子一轉就甜甜地道:“裴大夫,我這傷著脖子了,您給看看?”

裴獻賦心疼地朝她招手:“來來來,過來坐下,好好的美人兒,可不能留了疤才是。”

樓似玉依言過去,剛坐下,下巴就被他捏住了。

“哎呀,鼠妖的毒,還抓破皮了,這可真是難辦。”他湊近了瞧著她的脖子,又驚奇地道,“咦,吸過毒了?”

宋立言不自在地別開了頭,樓似玉輕咳一聲,問:“還要緊麼?”

“自然是要緊,世人常說蛇毒狠戾,可就忽略了鼠毒也要命,尤其這鼠妖一族啊,心眼小,報複心強。它們的毒,發作起來都痛苦得很,解毒也麻煩,小娘子可能要吃些苦頭。”

樓似玉聞言就皺了臉:“要花很多銀子?”

宋立言甚是無語地轉頭看她:“你心疼個什麼,又花不著你的。”

倒也是哦?樓似玉放了心,笑著問:“需要怎麼做?”

“內服十帖藥,外用藥水早晚兩次沐浴,得堅持小半個月才成。”伸手碰了碰她的傷口,裴獻賦戲謔一笑,“還有這兒,毒沒吸幹淨,小娘子得再忍一忍。”

樓似玉一愣,還沒來得及反應,麵前這人就已經湊了腦袋過來。然而,唇還沒碰上,裴獻賦的肩就被人一捏,瞬間止住了動作。

他挑眉回頭,就見宋立言垂眸看著他道:“過了。”

“嗯?大人這是何意?”裴獻賦很是無辜,“我可是大夫,做的是救命的事,斷沒有輕薄之意。”

若是這毒還能吸出來,那就是沒有輕薄之意,可樓似玉脖子裏的那點餘毒已經無法再吸出來,他一個大夫顯然比他清楚,卻還在這兒耍渾,不是輕薄是什麼?

眼含責備,宋立言就這麼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