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三十二條人命(1 / 2)

輕鬆的語調,像兩人閑步於街上,他無聊而隨口問她的一句。樓似玉好氣又好笑,使勁兒咽了兩口唾沫,好不容易將喉嚨裏的哽咽吞下去,正打算開口,餘光卻瞥見了這人的手。

宋立言的手裏還捏著荷葉,但與他臉上的平靜鎮定不同,那荷葉被蹂躪成了一團,僵硬地卡在他泛白的指節裏。

眉梢一動,樓似玉眨了眨眼,瞬間明白了點什麼,立刻將話咽回去,板出一張冷酷無情的臉來看著他。

宋立言的目光是看向別處的,但她臉色一變,他的手就跟著緊了緊,指腹不斷地撚磨著那可憐的荷葉,喉結也上下動了動。猶豫半晌,他又開口:“若是不想吃這個,外頭也還有別的。棗糕瞧著還熱乎,包子聞著也新鮮。”

得不到回應,他微惱:“等到了醫館你再喊餓,那就沒東西吃了,之後還要回大牢,更別指望誰照應你。”

分明是自己有錯在先,哪兒還能衝人發火呢?宋立言說完就知道這不對了,可他委實也沒別的法子,該給的台階都給了,哪有她這樣不識抬舉的?

又氣又心虛,他抿唇,終於是鼓足勇氣轉頭看向她。

樓似玉原本繃著的一張臉,在對上他那孩子氣十足的哀怨眼神之時,瞬間潰不成軍,眼睛一彎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想抬袖遮擋都來不及,全數落進了他眼裏。

宋立言:“……”

“你敢戲弄我?”

樓似玉笑得歡不見邊兒:“大人,奴家一句話也沒說,全聽您在說呢,何來戲弄?”

“你……”脖頸上泛出一片紅來,宋立言惱怒地瞪著她,“早知道就不問你,叫餓死你算了。”

擦了擦眼角邊笑出來的淚水,樓似玉平息了一番,伸過手去十分溫柔地掰了掰他緊握的拳頭。宋立言皺眉用了力,可她的手指是真柔軟啊,輕輕巧巧地撫平他的暴躁,將他的手指一根根拿開,取出其中那被他捏得不成形狀的一團東西。

“大人的心意,奴家知道了。”她將那荷葉扔出車外,又拿手帕替他擦了擦手心,輕言細語地道,“全都知道了。”

脖頸上的紅不但沒消,反而一路往上蔓延,宋立言垂眸,狼狽地將手抽回來往自個兒衣袖上蹭了蹭,又挺直脊背端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氣勢來,目不斜視地朝外頭喊:“宋洵,怎麼還沒到?”

外頭應了一聲:“大人,前頭就是了,隻是這一路上人太多,馬也走不快。”

“那就停車。”他起身,掀開簾子就跳了下去,“咱們走過去。”

這匆忙的背影,頗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意思。樓似玉失笑,跟著他下車,一瞬間就覺得什麼怨懟都沒了,而且好像還被人喂了一嘴蜜餞,從喉嚨一路甜到心坎。

不過,當站在醫館裏看見各處躺著的人,樓似玉終於想起自個兒犯了什麼事,麵色凝重起來。

“如何?”宋立言召了大夫來問。

大夫忙得滿頭是汗,正想答,就被旁邊的人搶了話:“哎,你們可來了!”

宋立言側頭,就見裴獻賦一臉委屈地看看他又看看後頭的樓似玉,伸出自己滿是血的雙手告狀似的道:“也不知誰把我捆了來,這兒的人我一個也不認識,就知道讓我救人。我哪兒會救人啊?”

“神醫說笑。”醫館大夫連忙道,“這些個命都是您撈回來的,您要是不會,那在下豈不更是一竅不通?”

“我是真不會,這手是自己動的,我都不知道它想做什麼。”裴獻賦歎氣,眼裏那叫一個清澈見底純良無害,看得樓似玉恨不得替他敲鑼打鼓收賞錢。

多好的戲子啊,不走江湖賣藝太可惜了!

“送來的食物和酒水可都檢查過了?”宋立言問。

醫館大夫拱手將他引去旁邊的藥架,取下來一包東西和一罐酒道:“吃食裏是有毒的,曼華蛇毒,極其罕見,入口一個時辰左右便會發作,中毒者死狀多半是經脈俱斷、血肉模糊。而這酒裏很幹淨,沒有毒液。”

宋立言頷首,又讓宋洵拿了一包東西遞過去:“再看看這個。”

油紙皮打開,裏頭是半片焉了吧唧的大白菜以及半根幹癟的胡蘿卜。大夫聞了聞又化水點舌以嚐,仔細查看之後搖頭:“這些沒毒。”

“那就行了。”宋立言側頭吩咐,“宋洵,帶人去查曹府裏的水井。”

“是!”

樓似玉好奇地伸過腦袋來:“大人有眉目了?”

“僥幸摸清些來龍去脈。”宋立言淡聲道,“毒不是你下的,是曹府後院那口水井本身就不幹淨。若要立案,你至多受人命牽連,並不會擔上實打實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