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想不明白,師父常年在京都,去哪裏招惹來的這種東西?上清司高手雲集,難道就沒人發現他有不對?還是說……
再看一眼樓似玉給的這麵鏡子,宋立言心裏生疑。
天黑了下來,浮玉縣又歸於了寧靜,掌燈客棧門口亮起了燈,在黑夜裏瞧著有兩分暖意。
李小二將大堂裏的桌子都擦過一遍,般春也忙進忙出地收拾著長凳和擺件,錢廚子挺著大肚子坐在樓似玉對麵問:“掌櫃的,咱們這回重新開張,能開多久啊?”
樓似玉撥著算盤白他一眼:“說的什麼喪氣話,咱們客棧雖然最近運勢不勝,可你們掌櫃的我還在呢,隻要我在,客棧就倒不了。”
“話是這麼說,可您瞧瞧這一個個的。”錢廚子指了指李小二,“這個剛從牢裏被放出來。”
又指了指般春:“這丫頭回鄉一趟還被人騙了半個月的工錢。”
再指向林梨花:“這個……這個沒什麼不好,就是最近老跟那衙門的人跑。”
林梨花聞言就踹了一腳他坐著的凳子腿兒,惱道:“誰跟衙門的人跑了?我隻是出門老碰見他。”
樓似玉頭也不抬地問:“碰見幾回了啊?”
“這些天算下來,也就七八回吧。”
算珠上的手指一頓,樓似玉好笑地道:“兩個不相幹的人,大門朝天各走一邊,若都能時常碰見,那定是有人蓄意為之。”
林梨花立馬搖頭:“掌櫃的,我可沒蓄意。”
“那就是他蓄意。”樓似玉聳肩,“別的我管不著,你且小心些他的身份便是。”
錢廚子以為她說的身份是指官差,接話就道:“我看他身份也挺好,沒準以後事成了還能幫咱們不少忙。”
梨花沒理他,一邊將酒壇子搬過去擺好一邊琢磨,這宋洵難不成是看出她哪兒的破綻了,有意收妖?她身上雖是帶著木掌櫃給的壓製妖氣的東西,可也難免有露出狐狸尾巴的時候。這麼一想,以後人家給的零嘴也不能隨意吃了,得警惕點兒。
清了賬,樓似玉抓起算盤一搖,扭了扭酸疼的脖頸:“你們都歇了吧,明日開張還要忙活呢。”
“是。”幾個人應了,陸陸續續地往後院走。林梨花留在最後,看著門簾落下了,才低聲道,“主子,裴獻賦消失好幾日了。”
樓似玉“嗯”了一聲,將桌上的東西都收拾了,漫不經心地道:“方才就收到了蛇族那邊的傳音,上清司發現了他們的藏身之所,帶人前去圍剿了。”
“什麼?!”林梨花嚇得跳了起來,“怎麼回事?要咱們幫忙麼?”
“我同美人蛇說了,讓她把內丹送來給我銷毀,雖是會斷福澤,但能保全族性命,可她不聽。”樓似玉歎息,“眼下咱們如何去幫忙?蛇族情況緊急,秦掌櫃那邊也不輕鬆,趙清懷可不是隻身來的,隨他來的親衛——也就是上清司那群臭牛鼻子,數目不少。”
妖王內丹接連現世,有人坐不住了,想集齊內丹。眼下兩顆內丹在妖族留存,還有兩顆已經落到了上清司手裏。先前樓似玉還覺得焦急,可現在四麵楚歌,她反而冷靜了下來。
想起小巷裏宋立言抵著她說話的模樣,樓似玉咧嘴一笑,捧著臉就往樓上走。這一世與前頭都不同,他待她不一樣了,給她撐著腰呢,那便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什麼也不怕。
“主子。”她不怕,林梨花的臉色卻是發白,“要不我回去一趟?”
“回哪兒啊?”樓似玉踏上最後一級木階,聞言扭過頭來叉腰就罵她,“你糖葫蘆吃太多糊腦子了?眼下各族都紛紛避戰以求安寧,你還嫌咱家禍事不夠多啊?出一個背叛妖族的人已經夠讓他們頭疼的了,且給那幾個老頭子多幾年活頭吧。”
“可是……”
“沒有可是,你家主子不需要人幫忙。”她眯眼,“況且,我也不想認錯。”
狐族是五大妖族之首,但妖王死得早,加上出了她這個幫著凡人對付妖怪的叛徒,聲望遠不及幾千年前。狐妖子嗣零落,族中幾個長老每晚焚香拜月,不是求神仙保佑,而是咒她早些魂飛魄散。
樓似玉很理解他們,也不怪罪,畢竟這點詛咒不疼不癢的,礙不著她什麼。但是,想讓她三跪九叩地回去認錯,做下輩子的千秋大夢也不可能。
“安心回去睡覺吧,這些人就算想挖狐族老巢,也沒地兒挖。”她輕笑著擺手轉身,“畢竟也沒剩多少族人了。”
喉嚨一堵,林梨花耷拉了耳朵,分外沮喪地看著她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