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東門一帶美食雲集,遍布著大大小小的飯店,閃爍的霓虹燈映照得夜空流光溢彩。“地主排骨”才開張不久,正是人氣正旺的時候,兩人好不容易在角落處搶到張很小的桌子,擠擠挨挨地坐著。這店果然有特色,每塊排骨都是五六寸長,被秘製的香料醃製過,合著各種配菜燒成熱騰騰,油亮亮,香噴噴的一鍋,讓人一看就食指大動。海悅嚐了一口就大聲叫好,霍岷更是不客氣,袖子一挽,丟掉筷子,一手抓起一塊,左右開弓啃得滿嘴流油。
店裏生意越來越好,不斷有人見縫插針地加座,他們呆的角落也愈發逼仄,霍岷不得不一再往裏退,退無可退之處,幹脆橫過身子,抵住桌子,任那些擁擠的人,油膩膩的鍋碗盤碟在背上蹭來蹭去。海悅看他撐得辛苦,多少有些意外,她從上車起,心裏就開始打鼓,又帶著幾分好奇,不曉得這公子哥兒約自己出來是什麼意思,平時小說看得多,自然聯想比較豐富,遇到什麼都不會太吃驚。但現在他這樣,完全以“吃”為主題,自己未免太自作多情,不禁有些臉紅,幸好到處都是熱氣騰騰,也看不出來。
一頓美味吃得盡興,兩人之間也隨意得多。回家路上,霍岷指指CD架“想聽什麼,自己挑。”
海悅翻翻找找“信樂團的有沒有啊?”
“幸好聽飆高音?”
“也不是,音高的人多了,但唱不出他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
“說的玄乎,誰不會啊。”
“你會?你唱來聽聽!”
霍岷瞟她一眼“我們都有想不開的時候,總有冷落自己的舉動,但我一定會提醒自己,如果還有明天……我們都有傷心的時候,從不在乎這種感受,但是我要把握每次感動,如果還有明天……如果還有明天,你要怎樣裝扮你的臉,如果沒有明天,要怎麼說再見……”高潮處的幾句,他反反複複地唱,聲音抵近嘶吼。有些歌,就是很奇怪,明明寫得很簡單像是沒什麼內容,但一遍一遍下來,心裏就有些東西開始在翻騰。海悅聽著聽著,覺得眼眶有點發紅,忙扭過頭裝作看夜景。
霍
“哧——”一聲急刹,歌聲驟停,原來前方亮起了紅燈,霍岷拍拍方向盤“怎麼樣?”
海悅笑笑“你唱這個真有點‘為賦新詞強說愁’的感覺。”
“貌似有人聽得很感動。”
“因為我也是啊。”
“是什麼?”
“是明明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還一天到晚說鬱悶。”
“哈哈哈哈!”霍岷一陣大笑,夾起煙,刷地按下車窗,車一開動,夜風嗖嗖地倒灌進來,很冷也很暢快。
“喜歡吹風嗎?”
“隻要不是大冬天,還好。”
“這裏風太渾濁,下次帶你走遠點吹吹真正的風。”
感覺一陣震動,海悅忙掏出手機,是小雨發來的短信“我們要提治療護士了,這個周就宣布。”治療護士,她們還不夠格啊,再說,資曆更老的莉莉還沒提呢,怎麼就輪到她們了。
霍岷側頭看看她“有事?”
“哦,沒什麼,工作上的事。”
“你那工作,沒什麼意思,虧你還這麼上心。”
“誰說的,我的工作很有意義的。”
“意義誰沒有啊,掃大街,撿破爛都有意義,我是說沒意思。”
“怎麼叫沒意思?”
“你做那個吧,沒創新,樣樣都得按程序走;又重複,天天幹一樣的事;不自主,醫生怎麼說你們就怎麼做、更沒什麼挑戰性,打針輸液幾件事,翻來覆去地傻子也學得會,更別提什麼不掙錢啊倒班啊什麼的了,你說是不是?”
“喂!喂!”沒聽到回答,霍岷連喊幾聲“生氣啦?”
“沒有,”好半天,海悅才有氣無力地回答“聽你這麼說,我這工作好像就一無是處了,可很多時候,我還是覺得做得很有樂趣。”
“除了護士,你還做過什麼?”
“沒有,學校學的這個,出來就做的這個。”
“這就是了,因為你根本沒有做過什麼有意思的事,沒有比較所以感覺遲鈍。”
“也許吧,但我還是覺得,做護士應該是有意思的,隻是我現在想不起來。”
“想不起來就別想,誒,把手機號給我。”
“什麼?”話題太跳躍,她沒反應過來。
“手機號啊,難道我每次找你就是到巷子口傻等?”
“誰信你真的在等啊。”
“愛信不信,我很討厭一個人吃飯,以後聯係方便點,你也可以多蹭幾頓好吃的。”
“你不是有很多女朋友嗎?哪裏會找不到人陪。”
“她們啊,個個都被我喂刁了,這種小館子根本請不動。”他說得輕描淡寫,也聽不出是真是假。海悅報了號碼,他回撥過來,憂傷的“白月光”在車廂裏彌漫,他楞了楞,低低說了句什麼也聽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