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鳥”地處繁華，很好打的，公交車也不少，但兩個人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步行。海悅腳下虛浮，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棉花堆上，偷眼看他，長身玉立，眉目疏朗，仍是就是摸樣，可為什麼，就不是舊時的人了呢？一眼，兩眼，再一眼，收不回貪戀的目光，原本就聚集的水汽在眼裏蔓延開來，滿世界都迷蒙一片。
宋磊開始還算鎮靜，隻看前方不看她，沒走出多遠，終於挪不動腳步，停在一棵洋槐下。月光透過樹椏葉縫，斑斑駁駁，遮去他亙古不變的笑容，海悅收不住眼淚，隻得由它肆意地流到它想去的地方。
“海悅，剛才我輸了，你可以提個要求的。”
“不是已經喝了酒嗎？”
“那不算，你可以提個要求的。”
眼淚太多，多得她都無力去抹掉，隔著淚光看他，他一臉孩子般的倔強，突然反應過來“你醉了吧？”
他居然點點頭“也許是，中午喝了很多，晚上也不少。”
“哪有喝醉的人會自己承認！”
“個體差異，有人越醉越糊塗，有人越醉越明白。”
“那你是糊塗還是明白？”
他苦笑一聲“我不過是想借酒勁說幾句話而已，自從你進藏以後，我的酒量變得越來越好，想醉一場已經很不容易了。”上前一步，伏在她耳邊，一字一頓“楊海悅，為什麼回來？”
她看著地上雙影那麼親密地融在一起，心下大慟，淚如雨下，咂在宋磊身上，他手背洇濕一片，人反倒清明些，後退幾步“回來好，那邊那麼遠，你媽媽會擔心的。”頓了一頓“現在又有男朋友照顧，就更好了。”
她抽泣良久，抬起雙眼“剛才你不是輸了嗎，那罰你回答我一個問題好不好？”
“你說！”
“宋磊，都說是年少輕狂，青春無禁忌，我們為什麼一定要做得這麼老氣橫秋？我們又不是年華老去的人，又不是心如死水的人，為什麼要這麼小心翼翼，遮遮掩掩，連一句真心話都不說？”
宋磊啞然半響，走近，她完全被攏在他的身影下了，額前就是他急促的呼吸。他顫抖著拿掉她的絲巾，解開她外套的領扣，她淚眼婆娑，心底亂極反靜。一條銀鏈從她頸間帶出，細小的指環攤在他掌中，光華流轉，說不盡的溫潤，他的指腹輕輕掃過，那上麵還帶有她的溫度，這一刻明明如此地靠近，但滿心滿底地全是淒惶。
“這是戒指，不是項鏈。”他低聲道“如果，當初，我們堅持要在一起，會是什麼樣子？”
“當初，你有想過要和我在一起嗎？”
“那是當然！”
海悅透過淚光看去，他雙眉緊鎖很是糾結，但四肢鬆軟，似不著力，不由地已靠在樹上。她自己何嚐不是如此，多年心事一朝得償，渾身輕飄如在雲端，不過現實如此，直教人悲喜難辨，一時胸中氣血翻湧，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