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天啟皇帝先看向黃立極。
黃立極迎著目光,隻好苦笑道:“陛下若是能赦死罪,當然是好事,隻是流放遼東……”
流放其他地方……還好。
可遼東那地方……就等於是進了張家的地盤,這張靜一和他們有宿怨呢,能放過他們嗎,不會生不如死吧?
天啟皇帝則道:“眼下,也隻能流放遼東衛戍邊鎮了,這件事……既然大家都沒意見了,那麼……就擬詔吧。”
黃立極在心裏歎氣,現在可謂是人人自危,有意見就有用嗎?
他隻好道:“是。”
張靜一在一旁,卻也心裏一塊大石落地。
現如今,遼東最缺的是什麼呢,當然是人力。
而這些人一旦到了遼東,絕對蹦躂不起來的。
十多萬人,某種意義而言,其實都是民脂民膏養起來的‘高質量’人口,都能讀書寫字!
當然……這些人肯定是和張家有仇怨的,可又如何呢,到了那地方,還不是張靜一要怎麼拿捏就怎麼拿捏?
天啟皇帝隨即看向張靜一:“張卿,倒是有勞你了。”
“不敢,不敢。”張靜一道:“臣一定竭盡所能……定要嚴加管束。”
天啟皇帝隨即微笑:“那麼此事便算是議定了。”
說罷,便遣散眾臣。
張靜一今兒也急著回北鎮撫司,處置後續的事宜,於是隨眾臣一道告辭而出。
隻是沒走上多少步,便有人在他身後追來道:“殿下,請留步。”
張靜一回頭,來者卻是孫承宗。
張靜一於是駐足,等孫承宗走上前來,隻見他一臉憂心忡忡的樣子。
張靜一凝視了孫承宗一眼,道:“孫公的臉色不好,要多加注意自己的身體。”
孫承宗吹胡子瞪眼道:“老夫已經半個多月睡不了好覺了。”
如果說朝中還有人可以讓張靜一說點掏心窩子的話,隻怕也就隻有孫承宗了。
雖然彼此的立場可能有所不同,可張靜一卻知道,孫承宗是個不屑於耍弄心機的人。
聽完孫承宗的話,張靜一便尷尬地道:“是嗎?孫公……為何輾轉難眠呢?”
這不有點明知故問了嗎?
“治大國如烹小鮮。”孫承宗道:“老夫從來不認為,你是擅權的卑鄙小人,可是你太年輕了,做任何事,不能隻一味的追求痛快,而是應該穩重,否則……一旦局麵糜爛,到時想要收拾,可就難了。”
張靜一倒是耐心地道:“局麵糜爛,孫公所指的糜爛,是什麼?”
孫承宗又瞪他一眼道:“你還要裝糊塗?江南那邊,株連了這麼多人,老夫自然知道,那些人打什麼主意,又有著什麼過錯。可是……真要將這些人完全置之死地嗎?一旦這些人置之死地,那麼……朝廷便算是徹底的讓士人和士紳們大失所望了。”
“至於新政……這新政……固然千好萬好,可唯獨,老夫擔心還是太操之過急了,將來一旦反彈起來,會是什麼樣子呢?現在朝中打擊了這麼多的士大夫,這朝廷百官人人自危,又還有誰肯安心辦公呢?老夫聽說三法司那邊,已經沒有多少大臣了。”
孫承宗直接地說出了自己的擔心。
其實某種意義而言,這個督師過遼東的人,是知道遼將和豪強的危害的。
他認同打擊這些人,可問題就在於……他又覺得……打擊的同時,也要安撫,要有兩手策略,如若不然,皇族和他們一拍兩散,往後這朝廷靠誰來治理天下?
張靜一則是笑吟吟地看著孫承宗,他想了想道:“孫公的擔憂,是有道理的,其實這件事,我也想了很久,我也與孫公一樣輾轉難眠,不過後來……我想明白了。”
“你想明白了?”孫承宗詫異道:“你想明白了,所以打算將這些人徹底鏟除?”
“是的。”張靜一也不否認,而是很認真地道:“正因為想明白了,所以這些人,非要被剪除個幹淨不可。”
張靜一的回答斬釘截鐵。
孫承宗倒吸了一口涼氣,他猛地意識到,張靜一似乎盤算著什麼。
於是他皺著眉頭道:“這是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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