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爾斯·米爾沃頓非常容易辨別。
他那雙躲在鏡框後麵的毒蛇一般的眼睛,從幾十米外就可以感受到其中閃爍的銳利的寒光。
他是較胖的那位。當然,較瘦的那位看上去也不是什麼善茬。
兩位正義的夜行者隻有不到十秒的時間反應——
意識到這點後,齊禹先指了指信件,又指向火爐。言下之意,就是問要不要趁最後的機會,將這危害國王和瑪麗女士的信件燒掉。
歇洛克·福爾摩斯搖了搖頭,快速將信收攏好,放在保險箱原位,然後握住齊禹的手,幾個箭步跑到了窗簾後麵。
借著微弱的燈光,齊禹觀察了周圍的環境:窗簾後麵就是臥室,臥室隻有陽台這一個出口——看來,第三條最困難的方案,是他們唯一的選擇了。
她的腦袋在轉動,她的身體也在努力調整著位置。
她和福爾摩斯剛剛站定,就聽到落地玻璃門被打開和關起的聲音。
米爾沃頓關門的力氣很大,“砰”的一聲差點將玻璃震碎。顯然,他的情緒已經到了爆發的零界點。
接著,齊禹又聽到兩道沉重的腳步聲和低聲暗罵的話語。然後是一道“哢噠”,他們眼前一亮,電燈被打開了。
再然後,一道嗆人的雪茄煙味撲鼻而來。
齊禹微微皺了皺眉頭。下一秒,她就感覺到歇洛克·福爾摩斯瘦削的手附上了她的鼻口,刺鼻的雪茄味瞬間被偵探先生溫潤的體香夾雜著清淡的煙草味掩蓋。
此時,福爾摩斯先生高瘦的身軀已經完全從後麵覆蓋住她。
齊禹被偵探先生特有的氣息包圍。在這尤為緊張,一不小心就要喪失聲譽的情境中,她竟然想到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為什麼她討厭全世界的煙草,卻唯獨對福爾摩斯先生身上味道的情有獨鍾呢?
……
通向臥室的簾幕縫隙間,一雙灰色銳利的眼睛,正炯炯有神地觀察著書房的兩位來者;一雙棕色迷離的眼睛,卻不知道在看向哪裏。
好在,書房的談話很快喚醒了這雙棕色眼睛的主人:
齊禹恍然一怔,冷靜下來,焦距重新鎖定在查爾斯·米爾沃頓身上。
米爾沃頓脫掉外衣,放在椅背上,然後坐上了麵對壁爐的那一張椅子。那雙毒蛇一般的眼睛詼諧而冷漠地打量著坐在對麵的人。
對麵的那雙眼睛也毫不示弱,惡魔般地在暗淡的光線下噴火。
“米爾沃頓先生,”他先開了口,“我想我們之前已經達成協議——馮·奧姆斯坦國王陛下的信件價值十萬英鎊。”
他這話一說,齊禹就下意識地抬頭看向福爾摩斯,她又用眼神指了指說話的人,言下之意就是:
——口音中有很濃的德語腔,又提到了波西米亞的國王。顯然,麵前這位來客很有可能就是偷信的德國間諜。
歇洛克·福爾摩斯微微點頭。
齊禹繼續透過簾幕的縫隙觀望下去。
“馮·伯克先生。我想我們也交流過,在適當的情況下,我有權利降低金額。”米爾沃頓板著臉說。
“我記得你從未有過這樣的妥協。”
“確實很少。但這是我自己的事兒。”米爾沃頓說,“在嚴密調查之後,我同意了奧姆斯坦國王陛下的請求——他將用五萬英鎊和我交換信件,因為這是他目前財產情況所能擔負的上限。”
“如果我說我不同意降低呢?”
“我會依然堅持。”
“既然你非要這樣做,”那位德國佬輕哼一聲,用手杖敲了敲地麵,“那麼我也堅持在事成之後得到屬於我的五萬英鎊。”
“你在開玩笑嗎?馮·伯克先生!”
德國佬冷笑一聲:“開玩笑?不。我們之前就達成一致的。”
他從口袋裏拿出兩人都畫押的紙條,念道:“……事成之後,查爾斯·米爾沃頓得五萬英鎊,馮·伯克得五萬英鎊。”
“那也是五五分,先生。”米爾沃頓強調。
“可是我們的協議上從來都沒有說過這樣的內容呀,米爾沃頓先生。我們隻討論了十萬英鎊的分法,我分得五萬,你分得五萬。現在既然你要放棄屬於你的一部分,我有什麼可說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