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輕寒沒說話,素手執起那方白玉的精巧茶壺,將燒得滾燙的毛峰小葉尖兒倒進旁邊的小茶盞中,然後遞給宋司年,“沒有人會比我更了解阿縝。”
宋司年沒接那杯茶,俊臉微沉,“人心隔肚皮,更何況,他們兩人實在太過相似。
小寒,我懷疑他們之間必然有不為人知的關係,你就這樣放任他單獨和姬霄在一起?
他們今晚此舉,著實有些詭異……”他頓了頓,聲線低沉,“更何況,我實在有些分不清,他們到底誰是姬霄,誰才是辛縝。”
楊輕寒也沒生氣,宋司年不接,她自顧自低眉抿了抿杯沿,嘴角莞爾,“我知道誰是阿縝誰是姬霄就好。”
宋司年臉色有些難看。
楊輕寒笑了笑,“你也別生氣,畢竟阿縝是我夫君,除了我,沒有誰能分清他們。”
宋司年聞言,胸口滯澀,臉上是半分笑意也提不起來,越想越是心酸難耐。
當年,他在堯城與楊輕寒並肩查案,那時候她分明還未嫁人,是他自己無知愚蠢,錯過了她,還險些害了她。
如今,她早已成了辛縝的身邊人,又替他生了辛真寒,他也沒什麼好後悔的,隻是遺憾,他明明有那麼好的機會與她執手,卻生生放過了她。
他不想再提辛縝,隻好轉移話題,“君初陽已經離開了王宮,我們什麼時候能離開扶蒼?”
楊輕寒眸光一深,答非所問,“突然又想聽故事了,宋兄,你有沒有興趣一起留下來聽一聽?”
宋司年緊抿著嘴角,一言不發。
楊輕寒知道,宋司年對阿縝有敵意,若非情勢所逼,她也不想讓大家處在這樣尷尬的境地。
如今他們幾人一同身陷扶蒼,隻有聯起手來,才能一起全身而退。
楊輕寒讓人去請諸永寧。
半盞茶的功夫,諸永寧便抹紅塗綠,大搖大擺的穿著中衣衝了進來,巴掌大的粉臉兒,梳了一個花頭,碩大一朵芙蓉,將他頭頂的發髻都壓歪了。
他飄飄然然的轉過屏風,粉麵含春,聲音妖媚,“殿下,聽說您今晚想讓奴家侍寢?
奴家來了!奴家一聽這話,迫不及待就來了,殿下——”諸永寧的話,在看到宋司年之後,戛然而止,既而討好的俊臉上浮起一抹不屑,高貴冷豔的抱胸站在屏風處,挑起畫得精致細長的眉梢,睥睨著坐在椅子上的宋司年。
“殿下,您這是要享齊人之福啊?
是奴家伺候得不夠好,還是殿下年輕,欲求不滿啊?”
“奴家一人還不能讓殿下滿意麼?
殿下把宋美人也一並叫過來,這是要寒誰的心呢,哼,奴家才不與人共侍一妻,殿下若要留宋美人,奴家便告退了。”
瞧這一張伶牙俐齒的小嘴,叭叭叭的跟倒豆子似的,誰也說不過他,也難怪他故事講得好,最得楊輕寒的心。
宋司年臉色越發難看。
他雖入了宮,但楊輕寒很少召他侍寢,宮裏那些個看碟下菜的宮人,對他也便有些怠慢。
楊輕寒對他的寵愛,別說辛縝,甚至是連諸永寧都不如。
楊輕寒一頭黑線,笑著對他招招手,“小永寧,過來。”
諸永寧不情不願的抿著唇,耷拉著眉頭,走到楊輕寒身邊。
楊輕寒拉住他的衣袖,關切的問,“夜間風冷,怎麼連外衣也不穿?”
諸永寧生氣,傲嬌的揚著下巴,“殿下關心奴家做什麼,奴家是死是活也與殿下無幹了,反正殿下遲早也會將奴家拋下,奴家還不如直接凍死才好呢。”
楊輕寒一陣汗顏。
諸永寧這張陰陽怪氣的嘴,最會東拉西扯,偷換概念。
她認識他這段時間,也算是習慣了。
他生得可愛,年紀已經過了二十五,卻生了一張青春不老的娃娃臉,白淨幹淨,眉清目秀,眼睛又圓又黑,黑葡萄一般,看起來跟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沒什麼兩樣。
他性子活泛,沒入宮以前在扶蒼王城各處混跡,憑著一張小白臉在王城打出一番天下,然而就是這麼一個看起天然無公害的男人,卻是個麵善心狠的主兒,笑麵虎一個,下起毒來連自己的親爹也不手軟,道兒上見著他的都得跪下叫一聲寧爺。
唯有楊輕寒,對他召之即來揮之即去,還一口一個小永寧,把他叫得沒脾氣。
“小永寧,乖,你先坐下喝杯茶,便當我與你賠個不是。”
諸永寧乜著眼,口是心非的在楊輕寒身邊坐下,麵上格外矯揉造作,“奴家惶恐,奴家不配。”
楊輕寒挑了挑他的下巴,“胡鬧什麼呢,今晚叫你來,是有事要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