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啾一愣,豎起小眉心凶巴巴地問:“壞蛋,怎麼是你,你是不是欺負霄霄哥哥了?”
紀之陽聽到花啾的小奶音,嚇得差點把他哥的電話手表扔出去。
但輸人不輸陣,反正隔著電話線呢。
紀之陽昂起脖子:“誰欺負他了,你別信口吞河!”
“是信口開河。”花啾糾正了他的錯誤,繼續問,“那他的電話手表怎麼在你那裏?手表是我媽媽給霄霄哥哥買的,壞蛋快還給他,不然我要告狀啦!”
告狀難道是什麼光彩的事嗎?
紀之陽又氣又無語,怕她真跑去跟爺爺奶奶大伯伯母告狀,便全盤托出:
“又不是我……”
“我爸罰紀之霄蹲小黑屋呢,電話手表拿不進去,我拿來看看怎麼了?再說了,一個小破玩意兒,以為誰稀罕……”
花啾聽見小黑屋,一愣。
係統叔叔提到過這個詞,但她不太懂。
她嘀咕出聲:“小黑屋在哪裏……”
在寶寶腦中蹲守多日的係統突然出聲:“意思就是把他關了起來。”
“你二叔想給紀之霄灌輸搶奪家產跟你爸爸媽媽對立的想法,但失敗了,惱羞成怒。紀之霄現在被關小黑屋,沒吃沒喝,昏睡了過去。”
霄霄哥哥吃不到東西暈了……
聽到係統叔叔的話,花啾的小臉上頓時閃過慌亂。
她眼睫顫顫,大眼睛裏蓄出淚花,著急地問:“叔叔你能幫幫霄霄哥哥嗎?”
“我不能哦,但是啾啾能。”
係統溫和地說。
花啾一懵,突然想起媽媽的話……
她說小朋友遇到困難的事情,一定要跟大人求助。
-
紀之霄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
他躺在雜物間的小床上,昏沉間做了一個夢。
夢裏他長大了,西裝合體,身材高瘦,比爸爸還高,但為了討爸爸喜歡,他做了很多壞事。
他獲得大伯信任,接管了紀氏。
趕走了一些人,又安排進去一些人。
公司在他的手中一點點衰敗。
一切都是那麼悄無聲息。就像一棟屹立已久的爛尾樓,不分晝夜地躺在風雨裏,磚瓦被侵蝕,房脊變得腐朽,所有人都以為它會一直這樣,但終有一日,遇上百年難得一遇的大災難,爛尾樓突然便如岩柱般轟然倒塌。
徹底崩潰,難以挽回。
夢裏他看不清自己的表情,但爸爸滿麵笑容,似乎並不為紀氏的衰頹而惋惜,他在數賬戶上的錢。
畫麵回溯。
他和爸爸消失了,大伯一家突然出現在他的視野裏,但他甚至不確定那是不是他們……
睡夢中,紀之霄的眼皮猛然一跳。
下一刻,他滿頭冷汗地醒過來,呼哧呼哧大口喘氣。
紀之霄摸了摸臉,淚水和汗水夾雜,黏糊糊的,但他發不出聲音。
他害怕。
怕到迅速抱著頭,理了一遍自己的回憶,以確定那真的隻是個夢。
確定之後,紀之霄嗚嗚地哭了起來。
他想擁有爸爸的愛,想討好他,做一個讓他高興的孩子,可他沒想過以後會發生什麼。
甚至上次跟大堂哥坦誠之後還保有這樣的想法。
但這個夢將他的期許徹底擊碎,他從沒覺得爸爸和倒戈之後的自己這麼可惡。
他不想變得和夢裏的自己一樣。
不想大伯一家出事。
肚子咕嚕嚕叫著,紀之霄向爸爸求情的想法徹底消失了,他抿緊唇,眸光漸漸黯淡。
雜物間裏漆黑而寂靜。
突然——
“霄霄呢,讓霄霄出來!”
“胡美美,你給我讓開!”
“紀青山?他算個屁,天王老子回來都不管用!”
喧囂聲隱隱約約傳入雜物間。
紀之霄愣了一下,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錯覺。
他貼到門邊,聽見有伯母的聲音,有小堂哥的聲音,還有……
“小胖子你快把霄霄哥哥交出來,不然啾啾就跟爺爺告狀啦!!!”
“交、交什麼……”
“你又想撒謊,他在小黑屋裏呢!”
腳步聲越來越接近了,一陣爭執後,雜物間的門突然被打開,紀之霄愣愣地看見大伯一家都來了。
他兩天沒吃沒喝,嘴唇起皮,小臉瘦削蒼白,黏著淚和汗,精神狀態恍惚。
髒兮兮的,在大伯家養了幾個月的頰肉全沒了。
連秋芸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她聽過有後媽就會有後爸。
但沒想到老二那個畜生這麼過分!
紀寒年臉色冷沉,把紀之霄牽出來,揉了揉他的頭,輕聲安撫:“沒事了,霄霄別怕。”
連秋芸感性,直接抱著孩子落了淚。
胡美美在一旁,訕訕地找補:“那個、關孩子的是老紀,我勸了,但他不聽啊,說這孩子不聽話……”
“不聽話就能關起來不給吃喝了,非法□□你不會報警?”紀天銘沒想到二十一世紀了還有這種事,忿然罵出聲,“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一家子畜生。”
胡美美臉直接臭了。
但紀寒年在一旁冷眼相對,她也不敢吭聲。
花啾摸了下紀之霄瘦削的手指骨,更加生氣了。
小胖子也怕大伯,敢怒不敢言。
花啾知道他最怕什麼,趁爸爸媽媽安慰小堂哥的時候,在小胖子驚恐的目光中給爺爺撥出了電話。
紀維庸對小孫女時不時聯係他很受用,故作淡定問:“又怎麼了?”
“爺爺,叔叔他又做壞事了!”
小胖子:qaq
胡美美:!!!
得知兒子竟然幹出這樣喪心病狂的事,老爺子轉天就從國外回來了。
紀維庸臉色黑沉,也是頭一次認真打量這個見到他時恨不得把腦袋塞進縫裏的小孫子。
他放緩臉色,衝紀之霄招招手:“過來。”
紀之霄抿抿唇,艱難地走到黑臉爺爺跟前。
紀維庸看到他眼底青黑,瘦得不成樣子,臉色更黑了。
“紀青山呢?”
胡美美磕巴著說:“他出了點事,去醫院檢查,您等等……”
“讓他不用來了。”紀維庸臉色冷沉道,“從今往後,我沒他這個兒子了,霄霄也不會再踏進那個家門。”
胡美美張大嘴。
雖然繼子不回家挺令人愉快的……但老紀不能和他爹斷絕關係啊!
她著急辯解什麼,但老爺子領著小孫子直接上樓送客:“讓她走吧。”
紀天銘跟妹妹一個抱著胸,一個鼓著腮,虎視眈眈。
胡美美知道紀天銘見到她嘴裏就吐不出什麼好話,倒退幾步,見他還真要開口,趕緊拎著包急匆匆走了。
很久之後,花啾才知道,原來紀青山患了肝癌,自顧不暇。
他沉迷抽煙酗酒,一直沒出事,但意識到不舒服去做檢查的時候,卻已經中晚期了。
紀之霄也沒想到。
他努力回想,夢裏隻有年近九十的爺爺一閃而過,但爸爸是健康的……
紀之霄搖了搖頭。
算了,隻是夢而已。
但不知為何,即便知道爸爸患了肝癌,他也不像以前那樣傷心了。
因為爸爸讓他做的事,紀之霄對大伯一家總覺得愧疚,哪怕他們不介意,住在他們家也覺得不安。
因此當爺爺提出要不要跟他走時,紀之霄痛快地答應了。
他在國外重新入學,完全陌生的環境,完全陌生的朋友,沒人會給他夢中的相似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