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捉弄(1 / 2)

崔扶風略略發作了一下,究竟不敢太過分,陶柏年裝乖賣傻,她也便順梯下階,轉了笑模樣。

兩人喝過茶,複上馬,陶柏年不再拖拖拉拉,崔扶風以為他收了刁難自己的心,卻不知陶柏年乃是尋思著太湖方圓數百裏問不到齊明睿消息,不必再打聽了。

一路快馬疾奔,過淮南道,經山南道,三月初二,長途跋涉後,崔扶風跟陶柏年抵達長安。

長安城宏偉壯觀,方正端嚴,城外青山屏護河渠橫貫,城內街道筆直寬闊,建築鱗次櫛比,進城門,遠遠可見巍峨的宮殿屋脊,朱雀大道上熙熙攘攘人來車往,不時可見著裝奇怪金發碧眼的番人,便是崔扶風滿腹心事,也不由得四顧注目看。

陶齊兩家在長安城中都沒故交親友,兩人投客舍住宿,陶柏年挑挑揀揀,最後定下來的,饒是崔扶風出身富貴,又嫁大富之家,也不免側目。

那房子乃是客舍後頭的獨門獨院,雖然占地不大,然小橋流水,假山牽蔓,茂樹繁花,三間正房,兩間廂房,一色黃花梨家具,好不雅致。

裏頭兩個專門服侍的十三四歲小婢,外頭兩個跑腿的夥計,周全周到。

費用也不少,每日二十緡錢。

兩人住的時日若久些,夠買一處所在偏僻些的院子了。

有求於人,亦且隻要能脫罪,多花些錢也值,崔扶風沒反對。

住宿如此講究,崔扶風做好陶柏年吃食上無比挑剔的準備,誰知他倒隨和,路邊小攤一文錢一個的爐餅,兩文錢一盤的炒麵皆可,每日十幾文錢便解決了兩人的飽腹之需。

隻是,整日長安城裏晃蕩,也不到衙門遞狀,也不打聽哪個高官清廉肯過問齊家冤案,哪家高門路子易走。

崔扶風尋思他另有打算,強忍著,過了十數日,見陶柏年詩會參加了好幾場,小娘們的裙幄宴鑽得嫻熟,卻沒為半點齊家翻案出力的行動,不覺氣惱。

這一日陶柏年又要出門,崔扶風問得要去曲江賞景,再也抑製不住怒火,淡淡道:“我有事,就不作陪了。”

陶柏年“哦”一聲,拿眼角瞥了崔扶風一下,道:“既如此,柏年不強求。”

語罷,甩甩大袖,施施然往外走,到京城後沒幾日便學了長安高門習慣,腰上係香囊,今日香囊裏貯的是瑞駿香,一錢香一金,昂貴的很,袖子甩動間,暗香浮動,芬馥滿懷。

崔扶風惱恨不已,求人不得,還得靠己,收拾了一下,外出找門路。

前些日子跟著陶柏年打轉閑逛不覺,這一要辦正事,始發現兩眼抹黑,根本不知從何處下手。

上告,孫奎尚未結案,不是冤案錯案,不能找刑部。

走門路拉關係,製鏡世家家主聽來風光,在權貴眼裏卻不過商戶,高門仕族守門人的臉麵都比她尊貴,無人將她放在眼裏,給守門人的好處遞出不少,央了人通報,卻無一家肯接待。

崔扶風獨自行動許多天,四處碰壁,一無所獲。

四月初一,這日早上,崔扶風起床了,梳洗了,坐房中發呆,陶柏年忽然過來敲門,“把院子打理一下,準備酒席,日落時分有貴客到來。”

語畢便走了,連告知客人是男是女,是什麼身份,有什麼喜好都沒有。

崔扶風暗暗腹誹,兩人這幾日各自行動,若是氣性大些便不理會了,隻她不是小性子的人,雖心有不滿,還是忙開了。

不知客人情況無從投客所好,然則,有一個待客之道,千百年來不曾遭人嫌的,那便是待之以誠,尊敬重視。

院子裏原本便繁茂蔥鬱,崔扶風帶著服侍的人又整理了一番,添置了一些花草,小水池邊弄了輛水車,花叢間種果蔬,竹子斜插攀了花枝上去開一堵花牆,花牆前奇型異狀石桌石凳,霎時別具一格,雅俗有致。

吃食方麵,崔扶風尋思,陶柏年既說貴客,客人當是養尊處優的,山珍海味不稀奇,不如弄些簡單而不失地方特色的,命婢子到外頭打聽,請了個擅長各地菜係的廚子回來,各色食材準備齊全,隻等客人到來就開始做。

忙了一整日,崔扶風連歇口氣的時間都沒有,萬事妥當了,方覺周身疲倦,嘴唇幹裂得厲害,進房間,淨麵換過衣裳,銅鏡前坐下,裏頭的人憔悴不堪,拿了口脂出來,才要潤一潤嘴唇,忽而心念一動,又擱了回去。

院子外頭傳來響聲,客人來了,崔扶風帶著婢子迎了出去,陶柏年陪著一個不惑之年的男人走來,男人中等個子,國字臉膛,飄飄美須,頭戴黑色襆頭,一襲藏藍色襴袍,黑色腰帶,並無飾物,沉穩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