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沙河上的鍾馗(1 / 1)

我坐在書房,聽著舒伯特的弦樂五重奏,凝視著這幅民間廟會的影像。回憶拍攝舊事,不由得浸沐在神秘蒼涼的氛圍之中。那天,我從通霄鎮上跟著五個老人一路往郊外行,四位樂手是北管亂彈戲班“新美園”的成員,身著戲服的則是特別商聘的名角朱阿順。擅長武生的他,在開廟祭典、趨邪避煞等儀式中經常扮演神力附體的鍾馗。

我們為攝錄電視節目而出外景,主要任務乃觀察日漸凋零的野台戲以及戲子們的辛酸與溫情。一間廟宇的大護持想趁戲班演出期間,為經常有人犯衝的一處凶地去煞,新美園班主立即將鍾馗化身給請了過來。那天在沙河出海口的儀式,當真有陰陽交會、天人合一的氣勢,而我也恰如其分地捕捉到朱阿順由俗化靈的身影。名角早已不在人間,我們那群因他而結成一掛的朋友,如今也已各奔東西。

三十年前的一個深夜,我被電話吵醒,一位專門研究傳統戲曲的朋友說,有位民族研究所的學者想認識我。兩人正在外縣市荒郊的某座新廟等候開光儀式,非要我立即趕往不可。出門前,我又掛了電話邀一位作家朋友同行,四人於廟口會合,在露水中受凍打戰到天亮,直到快餓昏之際,才看到了令人震撼至極的朱阿順跳鍾馗。之後,我又力勸一位在電視台工作的朋友拍了一部紀錄片。

五個朋友分別以各自擅長的方式速寫了這位民間藝人,如今各走各路,隻留下既溫馨又傷感的回憶。優雅永遠存在逝去的歲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