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1 / 3)

六月天,孩兒麵。

一路都是響晴的天,可快到臨水鎮的時候卻突然下起雨來。這雨來的急,應該也下的不會太久,但架不住雨勢很猛。

李夏就跟夏至商量,要在臨水鎮上避雨,等雨晴了再往大興莊去。反正這天還早,夏至就答應了。

非年非節,但是因為李夏要參加會試,李山長和田夫人商量著,想讓李夏提前進京準備。李夏這一去時間不斷呢,如果考中了進士,接下來不是進翰林院就是外放,到時候想回來就沒那麼容易了。考慮到這一點,小夫妻倆就打算趁現在時光正好,回大興莊來住上幾天。這也正合了北鎮府姑奶奶回娘家歇伏的風俗。

他們在臨水鎮上能歇腳避雨的地方很多。不過剛進鎮子他們就遇到了錢大郎,這下選在哪裏避雨就沒有任何疑問了。

嶽紅接著夏至和李夏,喜出望外。她和婆婆江氏張羅著將家裏好吃的東西都擺了上來,田王氏也跟著裏裏外外地忙活,在夏至和李夏麵前很是殷勤,一點兒也不敢擺姥姥的架子。

過了幾年好吃好喝,風吹不到日曬不著的日子,田王氏變得有些白胖起來。如果仔細打量,就知道田氏的好容貌並不是憑空來的,裏麵多少有些田王氏的印記。

田家大舅不在家,大家誰也沒提他。夏至知道,田家大舅是不怎麼著家的。倒不是家裏人管不住他,而是大家夥覺得田家大舅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隻要他出去不惹禍,也樂得他不在眼前礙事。

這個大家夥的意見裏麵,江氏占的比重比較大。

田老頭在家。他在夏至和李夏麵前還擺著架子,從兩人進門,他就端坐在炕上。不過誰也沒在意,有嶽紅張羅著,當然不會讓夏至和李夏難受。而田老頭也隻是端架子、擺臉色,但他跟李夏和夏至並說不上話。

小天賜已經長大了不少。這孩子虎頭虎腦的,嶽紅又有意讓他親近夏至,所以他就在屋子裏圍著夏至的腿轉,一口一個姑、姑父地喊。

這小孩子長大了一些,臉越發的長開了,長的像誰簡直一目了然。田天賜長的不僅僅像嶽紅,但性子似乎隨了嶽紅,小不點一個,嘴巴可很甜。

錢大郎在這,田帶娣也在。田帶娣在這裏一點兒都不見外,幫著招待起夏至和李夏來,就像在自己家裏一樣。她跟田老頭之間不說話,但偶爾會跟田王氏交言,有事說事。

“……這生意啊,我們就慢慢做著,就是給後人打基礎。”說到生意的時候,田帶娣是這樣說的。“……天賜過兩年就讓他念書,就進咱鎮上的私塾,正好讓他大舅教他。”

這個大舅,指的自然就是夏橋了。

田帶娣說的不僅僅是自己的打算,嶽紅也是這樣想的。夏至從夏橋那兒聽說過,嶽紅一家子待他特別的親熱、殷勤,幾乎方方麵麵都想給照顧到了。看來,他們早就這麼打算了。

別說是嶽紅這裏,因為夏家連續出了兩個秀才,夏家的孫女婿又是個舉人老爺,包括大興莊在內,臨水鎮方圓百裏的人家都興起了讀書的潮流。

對於這種傾向,夏至是喜聞樂見的。

而具體說道田天賜,別說他是夏家親戚家的孩子,還得管她叫一聲姑,就算沒有任何親戚關係,隻是鄉親,夏至也願意看著他上進。

所以她很痛快地應下來田帶娣的話。

“這就是二姨你一句話的事。要是天賜自己出息,往後~進府城,就讓她奔我這個姑來就行。”

田帶娣眉開眼笑。嶽紅在外麵也聽見了,她更加心花怒放,忙就放下手中的活計進來給夏至磕頭,然後還按著田天賜也磕了頭。

她們說的好,炕上的田老頭卻有些坐不住了。

大家都不跟他說話,他也插不上話去,而且這滿屋子還都是他看著別扭,卻也奈何不了的人。尤其是她們三言兩語就決定了田天賜的未來,而他在其中偏偏一句話也說不上。

田老頭心中氣悶,就板著臉徑自下了炕。他招呼天賜:“我大重孫,跟爺玩去。”

田天賜答應了一聲,腳底下卻根本沒動。

嶽紅是心裏有事的人。她平時帶孩子很精心,特別注意不讓田天賜和田家的人單獨相處。實際上,除了嶽紅,田天賜被田帶娣照看的時候最多。嶽紅的娘倒是願意帶外孫,不過她同時還得帶孫子,有時候分不開身。

田老頭往外走,回頭叫了田天賜兩次,小娃都是嘴裏答應的痛快,卻根本不上他跟前去。田老頭心中更添了怒氣,認為田天賜是被夏至的富貴給迷花了眼。

這幾家子又有誰不是巴結著夏至,完全不把他放在眼睛裏的呢!

“……狗眼看人低!沒老沒小……都不得好下場,到時才現到我眼裏!”田老頭低低的罵著自己出去了。

這個時候的雨已經停了,太陽也出來了。

大家夥都模模糊糊地聽見田老頭在咒罵,不過他們都默契地當做沒聽見。

田老頭現在不能當家做主,也不敢再對家裏的誰動手,日常隻剩下唯一一個消遣,那就是咒罵。

一開始田老頭是當著麵地咒罵,被嶽紅收拾了幾回,田老頭收斂了,卻還在背地裏罵,當著人麵就是這種,能讓你聽見知道他在罵,卻又聽不清他罵的是什麼。

即便是到了這個地步,田老頭這無論如何不讓人舒坦的性子還是沒改。

江山易改稟性難移。田老頭這輩子估計是改不了了。

田帶娣還是跟夏至,特別是李夏解釋、道歉:“老糊塗了,就是看我不順眼。我還總在他眼麵前。他說啥我們就當刮風。”

田帶娣大字不識幾個,但經曆坎坷,竟是個相當看得透的人。

田天賜在屋子裏玩了一會就出去了。田帶娣以為小娃是去廚房找嶽紅了,嶽紅卻因為忙活沒瞧見田天賜,也以為田天賜一直在屋子裏頭。

出事的時候,還是嶽紅先聽見了外麵的叫聲。

“不好了,死人了……”

鄉下地方,即便房宅沒那麼淺,但聲音卻能傳的很遠。夏至在屋子裏頭就聽見了這一聲,她也嚇了一跳。

不是沒見過死人,是因為這叫聲聽起來就不好,那肯定不是正常的生老病死。

田帶娣也是心裏有事的人,當下第一個就找田天賜。她和嶽紅碰頭,這才發現田天賜不見了。

眾人出了院子。

離著這院子不遠有幾棵大槐樹,附近住的人都喜歡在這紮堆說話。夏至趕到的時候,就看見田老頭躺在地上,一旁站著錢大郎,遠遠近近地還有幾個小孩子探頭探腦,似乎是想走又舍不得,想靠近又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