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斐淵此次選擇停留在靈州落腳不是沒有理由的。
前兩日乾元帝的聖旨忽然送到了漠北, 正是要他在回京的路上在靈州辦一件事。
京中太常寺掌宗廟禮儀,可沒想到雁鳴山的萬福寺近日是發生了一件驚天醜事。
也不知從何日起,那寺廟中有了一位傳說中的得道高僧, 傳言求子之術特別靈驗,京中許多的官太太都曾經慕名而去, 還真的挺神, 有許多常年不孕的女子從萬福寺回去沒多久便傳出有喜得消息,一樁兩樁倒也罷了, 可據說是十回有六七回都是靈的, 這可就了不得了。
連薑皇後和宋希月, 也聽過這寺僧的大名。
可沒想到,本是受功德稱讚的事, 背後卻大有隱情,若說源頭,竟然還和西域有關。
西域有一個叫烏漢的地方一直都在幹著買賣孩童的生意, 在此處,這樣的生意是光明正大不受約束的。
從前西域的女子們多生女無男,為傳香火, 常和晉南一些偏遠的山村達成交易,用錢財換取子嗣。經過多年的流動和交易,已經形成了一條固定通路。
可就在前不久, 這勾當被人舉報了。
直接一封萬民書遞到了乾元帝跟前, 涉事人眾多, 背後種種,皆令人觸目驚心!
原來,這等交易買賣早已不再限製於晉南的偏遠山村,近些年來在帝京城也已有所涉獵。而這事發之處的苗頭, 竟然都來自萬福寺!
故而乾元帝生了大怒,要求徹查此事,查著查著背後牽連的人和事便越來越多,這靈州,竟也成了晉南和西域來往的重要一環。
霍斐淵本正在府中大門口同夜寧和夜安交代著什麼,聽說了方才宋希月下的諭令,怔了一怔,而後見一群婢女真的將各房的那些菜色都撤了一半端了下去,連霍斐淵的眼中都閃過了一絲意外。
嫡公主可直接下諭,這口諭效力也並不在皇後之下,那靈州知府聽說後臉都綠了一半,這月公主,怎麼和傳聞中的不一樣啊?
疑慮是自然有的,可也不敢耽誤,立馬便將府中女眷的吃食統統減了一半,聽說那知府府中幾個夫人和姨娘,也是麵色不佳,夏日本就沒什麼胃口,偏偏還要撤走一半的菜色,這月公主,怕不是個冒牌貨吧?
這些宋希月是自然不知的,她見這些鋪張浪費的東西都發給百姓之後,總算是有了胃口,開始小口小口的用起膳。
霍斐淵進來的時候,宋希月連忙放下筷子迎了上去:“夫君,你回來啦!”
霍斐淵腳步一頓,頗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嗯了一聲,坐了下來。
“聽說公主下諭了?”
宋希月有些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她甚少利用公主身份去下令或者為難旁人,“夫君覺得我做的好嗎?”
第三次喚他夫君了,霍斐淵坐在桌前半晌沒動。
很久才開口稱讚:“做的好。”
宋希月一向是有人誇就會翹尾巴的性格,她驕傲的抬了抬下巴,噠噠噠的跑到霍斐淵身邊:“我也這樣覺得!”
宋希月笑的甜蜜,眼中是毫無防備的信賴,原本,霍斐淵從前經常笑話她奢侈嬌氣,可如今她真的逐漸在變化時,他卻又沉默了。
“夫君在想什麼?”宋希月托著腮問他。
霍斐淵望了過去,她如玉一樣的胳膊從淡粉色的裙袖中露出,就這樣托著小臉望進他心裏,視線慢慢移到她脖頸之上,那是他送她的紅繩和月亮,小公主一路都貼身帶著,卻好像沒開口問過他半句。
這樣的她——當真是月亮也比不上的。
“公主不打算改口嗎?”
霍斐淵總算是有了動作,他慢條斯理的執著筷子夾了一筷放入嘴中,宋希月十分喜歡看他吃東西的模樣,看著那樣的手執筷夾菜,都是一種享受。
所以她看的入迷了,並沒有聽見霍斐淵的問話。
過了片刻,才反應了過來。
“啊?”
霍斐淵依然看著她,神色瞧不出別的情緒。
宋希月明白了。
啊,這件小事啊。
她有些羞怯的繞了繞發絲:“本來……在軍營時就想改口的,隻是沒有好的時機……夫君,不喜我這樣喚你嗎?”
霍斐淵半晌都沒有說話。
從前她被那毒困擾之時霍斐淵沒少笑她重欲,床笫之間也沒少逗著她說些渾話。可現在小公主一本正經的這樣喚他,霍斐淵竟沉默了。
也是。
如今他碰了她,在小公主心裏,自然就是她名正言順的夫君。
霍斐淵將眼底的情緒全數收起,向宋希月招了招手,待宋希月走進之後將人攬到懷裏,咬了咬她的耳朵。
“公主可喜歡微臣送的月亮?”
啊!說到這事,宋希月將脖頸上的月亮拿了出來,“喜歡!”她湊上去,用唇角去親了親他的,她甚少這樣的主動,動作有些笨拙,卻惹得霍斐淵眼底又暗了幾分。
似乎隻有這樣,才能表現她的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