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城的盛夏剛過,燥熱仍輕輕撫在麵龐上。
操場上軍訓的哨聲幽幽地傳來,隔了兩幢教學樓,此起彼伏。
林盼提著一桶水,拎著柄沿的手指纖細瑩白,稍稍用了勁兒,青細的血管隱隱泛現,她身子嬌小,此刻被手上的重量束縛住,晃晃悠悠地往樓上走。
暑假的時候學校給高二的學生重新分好了班,林盼被排到了理七班,平行班,雖然不能和實驗班相比,但也中規中矩,沒有吊車尾。
教室裏因為兩個多月無人踏足,早就積攢了薄薄的一層厚灰,學校組織了大掃除,每個人都被分配到了打掃任務。
本來她可以慢慢來,先打一點拎到教室裏,這樣也不太費力,但是打水間的水速洶湧澎湃地跟幾百年沒疏通過似的,先是炸裂地“嘭”一聲把她驚住,然後嘩啦啦一瀉千裏。
等到她彈跳開來再回過神來的時候,水桶裝地滿滿當當,蕩漾間還溢出來一點到地板上,瞬間就一片狼籍。
林盼:“……”
上了台階,她換上了兩隻手。雖然減壓了點,手沒那麼痛,但是不方便抬腿。林盼有點泄氣,把水桶放下,對著它自言自語。
“你以為我會怕你?準備好承受我的臨幸吧!!”
話音剛落,她一個虎撲猛力,恨恨地提起,準備一鼓作氣抬上樓,然而還是在上了兩層之後泄了氣。
她幹脆停下,雙手叉著腰,皺著眉,緊緊地盯著水桶。
心裏默念:我不生氣我不生氣。
就在她蓄滿電量的檔口,有腳步聲從樓下傳來,踏著台階,有細微的鞋子摩擦聲,越來越近,堪堪停在她身後。
不想擋著別人的道,她咬牙,憋紅臉用力將水桶提到樓梯的左側,不巧的是,那人好像也移到了左側準備繞過去。林盼自認倒黴,又往右側讓了一點,來回推拒一番,那人抬腿跨了上去。
一道頎長的身影略過,兩人位置交錯之間,男生氣息逼近又錯開,林盼愣了愣,她聞到了一股清新的味道,淡淡的,很好聞。
當她斂眸,目光向下的時候,視線剛好落到男生的手上。
手指纖長,骨節分明,白淨又不失英氣,恰到好處的賞心悅目。
骨骼明顯凸起的虎口處,有一顆十分顯眼的紅痣。
嗯……還有點招人的呀。
鬼使神差地,她抬起頭,想去看看他的臉。
然而男生身高腿長,三兩步直接到了樓層,隻留給她一道清瘦勁高的背影,眨眼間,衣角隱沒在拐角。
·
林盼好不容易把水桶挪到了班級,還沒直起腰就被塞了一塊抹布。
女生熱情地迎著她,“來來來,最後一小塊玻璃就留給你啦。”
說完,她指了指靠近天花板那一塊。
林盼欲哭無淚,“你們對我的身高還真是抱以厚望啊。”
學校早在暑假翻新過,自天花板向下,嵌入的是大片的玻璃,采光很好。
光格往上是透明層,踩上桌子往外看,可以看到學校遠處的體育館和操場上的塑膠跑道。光格往下則是磨砂玻璃,既起到了透光的作用,又阻隔了學生往外處望而走神的心思。
新的班級,班委在開學這幾天,還沒來得及選舉。各處的崗位,都是自薦參與。
這位女生雖說擔當起了衛生委員的職能,但和同學們都不太相熟,任務大概分組下去,具體的分配,她也沒敢管。
女生笑眯眯地,“女生都跑去操場看新生軍訓去了,搶著做完了,就剩下天花板那一塊了。”
林盼倒也沒抱怨,“沒關係呀,我輕啊,可以踩在桌子上去擦。”
然後林盼笑了笑,露出兩顆小虎牙。像是袖珍的小珍珠,從蚌殼中隱隱地吐露出來,瑩潤的色澤透著奶/白。
明亮的陽光透過玻璃窗,斜斜地映射在林盼的嘴角,劃出一道明亮的線,剛好勾起她兩顆虎牙。
熠熠閃光。
女生愣了愣,突然覺得林盼頭上像是長出來兩個小犄角,還是金色的那種。
“老天野,你也太可愛了吧!!”
林盼眨了眨眼。
然後踮了踮腳,站在椅子上,輕鬆一跨,踩到了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