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的糧商,多半靠近北部,以湖州、嘉興一代尤其多,加上部分鬆江等地的原來客商。構成了一個南北分明的農業產業帶,在浙江背部,桑蠶業、糧食為主的農業結構;而在南部,因為多山少地,以茶葉為主要的經濟作物。
絲綢和茶葉,是浙江原本經濟中最為重要的兩個拳頭產品。前者出口歐洲,在英國、法國、整個西歐都有非常大的需求;後者出口美國,和英國人不同,美國人在飲食習慣上更喜歡綠茶,而浙江的綠茶產量一直蟬聯民國榜首,總體的質量又高於其他產區。僅這兩項,每年的貿易額就會達到數千萬。
當然總體上來說,寧紹地區也是富足的很,金華和衢州有三省通商便利,也頗為富足。
糧食總體上的缺口不大,但因為水利工程的匱乏,遇到幹旱的話,糧食減產會比較嚴重。而糧商就成了浙江通省糧食運送的主力軍。
在鐵路未修建之前,杭州的外來糧食需要從運河運送。
而運河不能走大船,尤其是機器船,造成了運送量不大,糧商奔波勞頓,說實在的,就算是掙錢也是掙的辛苦錢。但在鐵路通車之後,南北交通便利,一列火車能夠運送至少三萬石的貨物,按理說在短暫缺糧的情況下,幾天之內就會完成物資的調撥。
可讓王學謙憤怒的是,今天的春荒時期,寧波的糧價漲了一倍。當時盛怒下的王學謙卻隻能捏著鼻子認了,甚至動用了政府儲備金,讓糧商吸飽了血。
是時候讓這幫貪婪的家夥連本帶利的吐出來了。
這還是在他三令五申,要求糧食價格穩定,並讓商業廳不斷的市場監督的情況下產生的,這等於是那些不知死活的糧商跳到王學謙的麵前,狠狠的抽了他一記耳光。王學謙忍了下來,是因為當時浙江需要穩定的環境,應對可能對福建發動的戰爭,等了將近半年,這才找到機會。其實有沒有機會都一樣,不過叛亂這頂帽子,更符合王學謙對糧食們的恨。
反擊的力度很大,幾乎是釜底抽薪,將對方一下子都放到了叛黨的位置上下不來。就算是低頭了,也要扒層皮;如果還死不悔改,幹脆就死了算了。
王學謙從來都不是一個能忍氣吞聲的人,之所以不發作,是因為當時福建局勢動蕩,可能影響到浙江的穩定,而且浙江儲備糧食也沒有達到預期的目標。一旦對糧商動手,擔心會引起糧商的聯合反擊,最後引起糧價瘋長,就算是最後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局麵。閩浙戰爭之前,王學謙籌備了兩萬噸的大米,手握這張底牌,糧商們已經掀不起浪花來了。
眼下機會成熟了,福建的局勢也趨於穩定,等於說大局已定。
攜浙軍大勝之威,一舉解決困擾發展的攔路虎,連帶著還能報仇,將兵變的帽子硬扣在糧食商會的頭上,很符合王學謙的心意。在此之前,王學謙絕對沒有這種感受,而現在,他享受起來這種摧枯拉朽的勝利。要不權力會讓人癡迷呢?
相比王學謙的謀定而後動,宋子文帶著一腦門子的疑惑,走進了王學謙辦公室套件裏的小會客廳裏。
宋子文不解的是,明明是張靜江策動的叛亂,為什麼最後刀落在了浙江的糧商的頭上。
這種做法,就像是身負血仇的苦主,準備夜裏將仇家的房子點了,可稀裏糊塗去把仇家鄰居的房子給燒了個精光。
是需要一個苦主讓王學謙出氣嗎?
顯然不像,再說就宋子文對王學謙的認識,他的這個從窗好友,還真不是這樣的人。那麼就有另外的目的,而這個目的卻讓宋子文非常好奇。落座之後,宋子文就一臉好奇地盯著王學謙:“子高,放過張靜江我不意外,畢竟現在不是翻臉的時候,可是……”
“你是說對浙江的糧商不公平。”王學謙看著陳布雷整理他簽署好的文件,好似思索的樣子,其實他是在觀察宋子文的反應。畢竟,他們站在不同的陣營。
表麵上看,宋子文的陣營恐怕是一艘快要沉默的破船,到處漏水。也隻有王學謙知道,這艘破船揚帆起航的時候不遠了,很快就會煥然一新的出現在民國的政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