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漢章真的是個老好人,平日裏說話都是細聲細語的,溫和的如同一個整天回憶年輕時光的老太太。
不過這是他的外表偽裝而已,在銀行業中,那個不是大有根基的人物,當然,混的不好的就不說了。這些人骨子裏的傲氣,都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宋漢章遊走在這個群體之內,消除各方的矛盾,長期擔任銀行公會的會長,絕對不簡單。
從他所有所思的眼神中,就能看出,他對宋子文說的這一套理論非常感興趣,沒錯,是理論而不是現實。
宋子文說的那些條目,隻要是對社會有點了解的人都明白,那是扯淡。
這樣的銀行可能會有,但絕對不會在當下民國的土壤上生長出來,這種烏托邦似的銀行經營內容,讓他看到了宋子文身上不一樣的品質——創新。
“宋博士,晚餐會有一個簡短的演講,到時候希望你一定不要推辭!你的見識,絕對能夠讓銀行業的同仁眼界大開,不愧為哈佛的博士,耳目一新的經營理念,一定會給銀行業帶來新鮮的血液。”
說好話不要錢,宋漢章毫不吝嗇的說了一大堆,不過這時候出了一點意外,‘辮帥’張勳有暴走的跡象。
也不知道曹汝霖是如何撩撥這位大爺的,不過張勳的脾氣卻是夠嗆。
宋漢章匆匆離開,又去當他的和事佬,留下王學謙和宋子文麵麵相覷,後者似乎心有餘悸,說大話說過頭了。不過效果似乎是出奇的好,張了張嘴,感覺人生最重要的時刻來臨了:“他相信了?”
“相信才見鬼了。”王學謙咧嘴道:“你說的你相信嗎?”
其實有那麼一會兒的時間,連哥都信了。這個念頭隻不過在宋子文的腦袋裏一閃而過,太過詭異,無法用現實來解釋。
就宋子文說的那一套理論,用高深莫測來形容不為過,反正民國很多人都可能理解,但是在民國就是實現不了。其實說穿也不難,就是三權分立。辦銀行,像治理一個國家擺弄,就算宋漢章再不了解外國人的世界如何的奇葩,也不會相信宋子文說的是真話。太扯了,什麼執行機構,監督機構,授權機構,這套玩意不就是孫大先生從美國搬來的,套用在民國身上的政治體係嗎?
很顯然,孫大先生這個裁縫很不合格,穿這身‘衣服’的人,沒有個習慣的。甚至大部分人還都動了要把孫大先生揍成豬頭的打算。
宋子文尷尬的嘿嘿笑道:“剛才宋會長邀請我餐會的時候發表演講,對了你知道去年的演講是什麼,誰說的。”
“這個我真知道。”王學謙覥著臉道:“就是本人。”
“去年你說了什麼?”
王學謙眼神飄忽的想了想:“好像是吃好喝好!”
“你就糊弄我吧!”
宋子文表示很憤怒,這麼高端的場合,王學謙竟然說了這麼一句煞風景的話,確實讓宋子文內心無法接受這種設定。怎麼像是辦事吃酒似的,一通的大白話?
晚宴準時在七點開始。
銀行公會主宴樓內,一個中等規模的宴會廳被啟用,別看來的人並不多,但身份都不一般。
白銀的餐盤,白銀餐具,水晶吊燈下,將富貴的氣息滿滿的滲透出來,彌漫在整個宴會廳內。
王學謙落在宋漢章邊上,邊上是緊張的準備演講的宋子文。王學謙和宋漢章相視一笑,這種演講說白了,不過是充數的。沒人關心,也沒人在乎。
就像是喜宴上的司儀,他既不是娘家人,也不是婆家人……壓根就是一個外人,要的是嗓子透亮,最好能頂著風喊出半裏地的牛人,壓過敲打的響器,壓過爆炸的鞭炮……不過銀行公會不需要大嗓門的司儀,作為民國高端聚會的頂級圈子,大部分都是半路出家的銀行家。
有些在此之前是政府高官,有的是地方就軍閥,也有有模有樣的錢莊的夥計逆襲人生的勵誌人物,最少的是正兒八經從西方高等學府學成歸來的經濟學,財政學之類的才子。
而宋子文,就是一塊很不錯的招牌。
“今年哪家銀行主辦?”
“按照銀行公會三年前的規定來,今年輪到北方的鹽業銀行,不過幾年北方的幾個提案都很玄。”宋漢章說話間有點些許的擔憂。
‘交通係’一直是北方銀行業的核心,但隨著曹汝霖將產業南移之後,北方的銀行業以金城和鹽業兩家銀行獨大,可按照實際實力來說,這兩家銀行的實力比南方的銀行要差許多。
主要的原因還是上海低價的增長,以及南方投資機會要比北方多一些。
緊靠著天津等有限的工業能力,是無法支撐起兩家超級銀行的。於是金城銀行和鹽業銀行才聯合起來,決定做一次大動作。而投資的目標是鐵路,滬杭甬鐵路投產之後,四年收回成本,龐大的吸金能力,讓金城和鹽業的股東們蠢蠢欲動。
鐵路,是否在北方也有如此大的潛力?
肯定有,盧漢鐵路一年的盈利超過500萬兩白銀,最多的時候達到700萬。比挖金礦都來錢。
隴海鐵路於是成了鹽業銀行提交的第一份提案,這段鐵路修建起來難度尚可,最為難的施工段應該在洛陽道潼關的線路。可問題是,這是一條原本就已經設計完成的鐵路,被分成了四十多段,有的被修成了小鐵路。洛陽到開封在民國四年開工,施工一年之後通車;商丘至徐州段也已經完工;隨後鐵路延伸至海州段,並在年內完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