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點拍打著雙開木窗, 順著紋路劃下一道道深色水痕。
避雨的人來來去去,商販們趁著難得的空閑喝酒談閑,整個驛站籠罩在溫暖的燈光下, 像茫茫海麵上給旅客們亮起的港灣。
他們不知曉彼此的名字,或許雨一停就要各奔東西, 但此刻聚在這間客棧裏, 就仿佛是失散多年的親人,訴說起自己的故鄉和明天將要去往的地方。
一場爭吵打破了樓下的寧靜。
“憑什麼他們能住三樓,本小姐隻能住二樓!”
梳著高馬尾的女子穿著颯爽幹練的騎裝,露出勁瘦的腰身和姣好的身材 ,她抽出腰間的馬鞭指向小二,並且攔住了麵前的玄衣男子。
小二看著玄衣男子一行人,緊張地咽下口水,朝高馬尾女子解釋道:“客官, 我們這裏高級客房隻有一間, 所以需要客人交換一件東西作為禮物送給安平公主。其他客房都是免費的,您想住哪間都行。”
高馬尾女子挑眉,視線在玄衣男子俊秀的臉上遊走一圈,不依不饒道:“他們換了什麼?”
麵對女子直白的目光,玄衣男子微皺眉頭,後悔沒和少女一樣準備個鬥笠戴上。
為了盡快擺脫, 他從指上褪下一隻玉色扳指, 問道:“夠了嗎?”
“不就是一個玉戒指嗎?本小姐以為是什麼好東西呢。”高馬尾女子眼神一刻也沒有離開玄衣男子,她從腰間解下一個沉甸甸的荷包扔給小二, 露出勢在必得的笑容,“這裏麵的銀子買十個這樣的玉戒指,本小姐今天就是要住高級客房!”
“這……”小二小心翼翼地瞅了一眼玄衣男子的臉色, 覺得手上的荷包莫名燙手。
“相公,我們就讓這位小姐住三樓吧,人家孤身一人年紀又小,離家一趟也不容易。”宮裝女子握住男子的手,柔聲道。
樓下聞言低聲議論。
“明明是別人先來的,這小姑娘怎麼說搶就搶呢?”
“一點禮貌都沒有,一雙眼睛都釘在男的身上了。”
“故意的吧……你要是有人家那麼帥,哪天偶遇的就是你了。”
……
“別以為是你們施舍本小姐的!”高馬尾女子麵色爆紅,她咬唇看向眾人,尖銳地質問道,“客棧的規矩就是誰出東西誰住高級客房,又沒說先來後到,本小姐出的錢比他們的多,憑什麼不能住?”
眾人想了想,似乎女子的話也沒錯。
“照這位姑娘所說,本王也想湊個熱鬧。”坐著看戲的男子從袖中掏出一張票據,目光卻看向戴著鬥笠的紅衣少女。
“這……這是五千兩銀子!”
有人眼尖地看到男子手裏的支票,驚訝地話都說不周全。
五千兩銀子去換一晚上高級客房的使用權,這人怕不是一個瘋子?
本來還有人想要爭一下高級客房,被男子這一出搞得不敢吱聲。
“如果我沒有記錯,交換的東西不是以價格來定的。”
一直未出聲的紅衣少女忽然道。
眾人被一句話點醒。
交換的東西隻說當成禮物送給安平公主,也沒說價格越貴越合適。
“誰嫌錢多啊!”高馬尾少女本被樓下男子一通操作搞得下不來台,聽少女這般說,氣得拔高音量,“再說你又不是安平公主,怎麼知道她不喜歡!”
“本宮就是不喜歡。”
少女將鬥笠摘下,露出一張足以讓滿室燈光暗淡的臉。
雪膚烏發,明眸皓齒,這張臉即使沒有表情都攝人心魄,若是對你微笑起來,哪怕是天上的星星都想為她摘下。
樓下頓時鴉雀無聲。
高馬尾女子後背冒出冷汗,顫聲道:“你是……安平公主?”
那她身旁的玄衣男子豈不是……高馬尾女子拿著馬鞭的手開始不受控製地抖。
陳茶此刻心情並不好,她沒有暴露身份的打算,但被女子搞得遲遲不能休息,也懶得和她糾纏下去,一字一頓冷聲道:“拿走你的銀子,本宮不缺錢。還有,別用這種眼神看我哥,惡心。”
高馬尾女子被說穿心思,委屈地看向玄衣男子,淚汪汪道:“陛下,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玄衣男子緊握著宮裝女子的手,毫不留情轉身朝樓上走去,留下一個冷冰冰的字——
“滾。”
高馬尾女子眼淚掉得更厲害了,從小二手裏奪過荷包,不顧門外電閃雷鳴,推開人群哭著跑了出去。
一片寂靜中,男子的聲音不大也不小,正好讓少女聽到:“真是狠心啊——不過本王喜歡。”
又發什麼病?
陳茶扯著嘴角假笑一聲:“收起你廉價的喜歡,本宮不稀罕。”
沒想到少女懟得這麼直接,男子神色僵硬一瞬,他沉聲問道:“你喜歡什麼?”
“本宮喜歡敗家,喜歡燒錢,喜歡不值錢的玩意兒,”陳茶撫著敗家鐲子,神色平靜,“所以最愚蠢的交易物是你的銀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