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 楚國皇宮。
入耳的絲竹聲嫋嫋,舞妓們緩緩扭動著不堪一握的楊柳腰,宴會上充斥著熱情的攀談聲和不知真假的奉承吹捧, 每個人打扮得隆重又正式,臉上洋溢著客套的笑容, 眼神卻不自覺飄向副位上的紅衣少女。
雲鬢花顏, 眉目動人,她隻是靜靜坐在那裏,一言不發,卻恍如這場濃烈盛大的宮宴都沉浸在她琥珀色的眼眸裏,纖細頎長的指尖隨意地捏著一隻銀色酒盞,盛滿滿室光華,耀眼地讓人移不開眼。
過去敬酒的男人換一批又一批,誰不想看見瓷白如玉的臉上染上如霞紅暈, 誰不想九天之上的玄女落入凡塵卻唯獨對自己臉紅心跳。
少女有些醉了。
她眯起一雙漂亮的眼睛打量著麵前將心思寫在臉上的男人, 輕聲笑了下:“本宮出去醒酒。”
男人忙不迭點頭,趁機伸手:“安平公主,在下陪著您一起出去。”
少女微微偏身就避開男子的手,小桃連忙扶住少女,瞪了男子一眼,惡狠狠道:“這兒沒您事了, 大人請回吧。”
男子不願放棄大好機會, 剛想再伸手,瞥見上位男子清冷如霜的目光, 嚇得一哆嗦縮回去。
少女轉身離開。
宴會裏談話的人們微不可察地頓了下,像是夜裏人群圍著篝火唱歌跳舞,這時火光忽然熄滅了, 熱情片刻便也消散了。
晚風習習,秋夜微涼。
陳茶隨意找了個亭子坐下,望著不遠處泛著盈盈水光的湖麵,浮著幾片殘破的荷葉。
“公主,那些人敬酒一看就是不懷好意,您怎麼還喝了那麼多?”
小桃站在少女身側,不解地問道。
少女搖頭沒說話,半晌才道:“還記得父皇壽宴那天嗎?”
“奴婢當然記得!那天欣和公主非要和您比才藝,”小桃回想起來忍不住笑,露出兩個酒窩,“誰知道您上去彈了一曲箜篌,曲驚眾人。”
陳茶嘴角微揚。
她當年為了給父皇一個驚喜,一首曲子偷偷練幾個月。其實她確實琴棋書畫無一精湛,隻唯獨那首曲子下過功夫。
事後二哥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稀奇物。
“算是花瓶的另一麵?”
她忍不住自嘲道。
不過是仗著身份,擺得位置高了,人們隔著遠看不清,將它當成寶貝供起來,哪天摔下來,聲音比其他的瓶瓶罐罐更響亮。
“喲,承認自己是個花瓶了?”
豔光四射的女子不知什麼時候找到這裏,嫣紅的嘴中吐出的話依舊囂張無比:“酒後吐真言,終於被本公主聽見了!”
陳茶被豔麗女子身上濃厚的酒味逼得倒退一步,皺了下眉頭,問道:“你喝了多少?”
“十幾杯?還是二十幾?”豔麗女子歪著腦袋想了想,無所謂地甩甩腦袋,“反正不多。”
陳茶驚訝得酒都醒了不少:“這還不多?”
“你不懂,我們那裏冷,一年四季都冷,喝酒能熱身子,”女子看也不看就坐下去,聲音裏都帶著酒氣:“但這裏不一樣,這裏暖和。我以後就要在這裏,一輩子都要在這裏。”
陳茶唔了一聲。
“我和你說,我哥他同意我留在楚國了。”女子偏頭看向陳茶,認真道。
沒等少女說話,女子就自言自語接著道:“我自己都不相信,我哥居然同意了,但是我好像並沒有想象的那麼高興。”
“為什麼?”
女子低頭盯著腳尖,沉默了一會,才緩緩道:“我哥想讓我做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