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茶認為自己考慮得很周到。
武器的大批生產需要投入許多資源, 但大周礦產並不豐富,每年需要從齊國進貨,近年來價格越發上漲。
武器製造越多, 燒得錢越多。
所以在精神小夥問她製作有什麼要求時,陳茶毫不猶豫道:“選最好的材料, 越貴越好!”
段更試探問道:“要少而精?”
“不, 是多而貴!”她一口否決,“材料撿最貴最好的買,能買多少買多少。”
不然怎麼在這幾天裏把錢敗光。
“要這麼多?”段更驚訝道。
既不是戰爭期間,又沒有備戰的必要,一次性屯這麼多上好兵器隻能扔在國庫裏生鏽。幾年後器械老化還要重做一批,到時候的損失全賴上當初負責的人,朝廷裏恐怕沒人願意冒這個險。
段更把想法簡單地說了。
少女輕歎:“會用上的。”
“可是……”他剛要反駁,忽然腦殼一痛, 他縮了縮脖子, 回頭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
“可是什麼可是,聽你說個話顛三倒四,磨磨唧唧,老子怎麼會有你這種兒子!”站在兩人身後的禦史不知道聽了多久,黑著臉罵道,“最近學的東西都喂給狗了嗎?”
被劈頭蓋臉一頓罵, 段更懵了足足兩秒才想起來辯駁:“我不是怕朝裏無人願意嘛。”
禦史敲了段更一個腦殼, 聲音渾厚有力,“誰和你說朝廷沒人願意冒這個險!你爹我不是人?!”
陳茶本以為禦史是為了替精神小夥推掉這個吃力不討好的活, 沒想到禦史把自己都一並罵上了,不禁汗顏道:“倒也不必……”
禦史抬手止少女的話,歎道:“老夫不是為這孽子求情, 公主的想法確實與老夫不謀而合。”
捂著腦袋的精神小夥抬起一隻胳膊,偷偷瞄了眼禦史。
“大周兵力本就弱,加上長年疏於操演,恐怕現在真實水平都不比邊關長年動亂的楚國。如果上等兵器能稍微彌補大周軍事上的短板,倒也了卻老夫一樁心事,我想公主也是這個意思吧。”禦史凝眉道。
精神小夥長長地哦了一聲,敬佩地望著少女,感慨道:“居然還有這層深意,看來我要學習的還有很多!”
陳茶尷尬地咳嗽一聲,她哪裏想到這麼多,不過出乎她意料的是禦史肯主動接下此事。
“那就拜托禦史了。”
“老夫還要多謝公主給了我這個機會,臨了還能親眼看見大周國富兵強的一日。”禦史說完踹了段更一腳,“孽子給公主惹了不少麻煩,多虧公主不計前嫌,老夫在這裏給公主賠個不是。”
禦史說完鄭重地給少女行了個禮。
陳茶嚇了一跳,趕緊免禮道:“禦史有什麼話直說便是。”
既然少女聽出來了,禦史也不藏著掖著,歎了口氣道:“孽子頑劣,但出海一事,老夫實在放心不下。”
“爹,你和公主說這個幹嘛?是小爺自己想要去!”精神小夥不滿地嚷嚷說。
“閉嘴。”禦史板起臉,語氣不容置疑。
精神小夥還想說什麼,抬頭見中年男人眉眼裏藏不住的擔憂,聲音驀地小了下去。
他曾經再胡鬧再不爭氣,他爹都沒有多說什麼,隻唯獨這件事情,如同多年前打斷了他的腿,男人的態度無比堅決。
精神小夥抿著唇,扭過頭去看向陳茶,嘴硬道:“小爺已經答應公主了。”
陳茶轉了一圈鐲子:“這件事本宮做不得主。”
言下之意,得看段更自己的想法。
片刻沉默後,禦史眼睛有點紅,他背過身去,聲音聽不出情緒:“罷了。”
“謝謝爹!”見男人鬆口,精神小夥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被精神小夥傳染,陳茶都想出海——不,出逃。
山雨欲來風滿樓,現實的風暴遠比海上來得更加凶猛。
彼時風暴的另一邊,暗潮洶湧。
江都,平安鏢局某分部。
花梨木桌上放著一小碟水果拚盤,藍衣少年正悠閑地翹著二郎腿,話本翻得嘩嘩響,看也不看就摸出一顆楊梅扔到半空,脖子一歪頭一伸,接個正著。
“陸總管,有人到了。”
手下敲門稟報道。
“進來。”藍衣少年的視線沒從話本上離開。
一帶著暗金麵具的高大男人走進來,腳步異常輕盈,是個輕功高手。
藍衣少年耳朵微動,從話本中露出半個頭,輕佻道:“什麼風把日理萬機的盟主大人刮來了?”
麵具男沒理會藍衣少年插科打諢,直入主題:“你把暗器圖給朝廷了。”
藍衣少年大方承認:“哎呀,你知道了啊!”
然後就沒下文了。
麵具男麵色僵硬一瞬,冷冷問道:“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