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台下一片安靜。
陳茶晃了晃腦袋, 突然被扣上三四頂帽子,有點沉。
“你怎麼跑來了?”
站在一旁的趙縣令頓時傻眼了, 他心驚膽戰朝邊上看了一眼,少女沒說話,隻搖了搖頭。
今天是百家講壇最後一天,圍觀的人擠滿整個會場,趙縣令一早派人維持秩序,清理場地,就是不想出什麼幺蛾子,誰料被自己女兒冷不丁一個背刺。
——當著眾人的麵,聲討安平公主的過錯。
然而公主所做的每一項決策都是朝廷允許的, 反對安平公主, 相當於公然與朝廷作對。
趙縣令感到烏紗帽裏有一陣陣涼風吹過,心也涼了半截。
“誰教你說這種話的?”
他女兒的水平他自然清楚,大字不識幾個, 更不要談了解什麼政策形勢了。可平時囂張跋扈慣了, 即使無意間得罪了人都不知道。
女子翻下眼皮, 切了一聲:“沒人教我, 本小姐就是這麼想的,就算她是公主又怎樣?我今天就是要說,她不配!”
“閉嘴!”
趙縣令大聲嗬斥,血壓蹭蹭往上漲。
沒見過父親對自己發這麼大的火, 女子愣了一下。
趙縣令則轉過身, 朝少女深深行禮,言辭懇切:“趙某教女無方,請安平公主責罰。”
陳茶垂眸看了一眼忐忑不安的趙縣令,輕描淡寫道:“縣令請起罷, 今天是百家講壇最後一天,還有幾個題目未議,別為一點小事耽誤功夫。”
陳茶不是不計較,隻是懶得浪費時間。她已經連續聽了三天大道理,耳朵早就起繭子了。今天一早上就坐在蒲團上,聽著各派夫子們呱裏呱啦地說了半天,現在恨不得早點結束。
趙縣令為自己逃了一劫而慶幸,剛要站起來,忽聽得一句“你就是心虛,我娘果然說得沒錯。”
縣令雙腿一軟,他還是跪著吧。
她女兒這幅嬌縱的性子都是慣出來的,正房早死了,幾個小妾喜歡背後嚼舌根,教得也是些不正經路子。
這回說到了公主頭上,或許是他命中有此一劫。
趙縣令轉身道:“你清醒一點,你親娘已經走了十年了!”
女子被罵懵了,反駁說:“可是……她不是動了國庫嗎?還把把流民趕到五虎城……”
“她們都是騙你的!誰說動了國庫?這些全是安平公主出的錢!再說,就算動了國庫又如何,這是利國利民的好事。為父平時怎麼教你的,遇事要自己動腦子,不要隨便聽人慫恿!”
趙縣令氣得胸膛起伏,痛罵一通,同時將關係摘了幹淨。
“趙縣令,令嬡對國事上心,這是好事,但消息不及時,也容易壞事。五虎城重建一決定經過朝廷反複商討,覺得……”
老古董站出來主持大局,說到一半瞥見又開始昏昏欲睡的少女,眼睛不滿地眯起:“公主,你說呢?”
陳茶猛得打了個激靈,見老古董犀利的眼神,立刻端坐好,點點頭:“夫子說的對!”
“對在何處?”
老古董追問道,不好糊弄。
陳茶磕巴了一下,正想著怎麼蒙混過關,就聽一道清爽的少年音響起。
“這個問題,在下有一些想法,希望和老師討論。”
陳茶心裏一喜,頓時眉開眼笑。
燕樂恩,哪裏是文曲星下凡,分明是救星轉世!
“嗯,那你說吧。”
老古董見自己最得意的學生開口,語氣自然柔和下來。
“在下以為,安平公主重建五虎城,目的是為了京城。”
少年拋出一個奇怪的論點,台上的夫子們都皺起眉頭。
“這是何意?”
“安平公主鼓勵流民們遷往五虎城定居,並頒布各項福利待遇,使京城人口流向五虎城,無疑減輕京城的負擔。其實從創作大會之後,京城湧來各地的人,但擴張是有代價的,尤其對於治安和環境,是一種暗藏的危機。所以在下覺得,五虎城重建,對正在變遷過程中的京城而言,有利無害。”
少年邏輯清晰,緩緩道來。
“怪不得你要堅持這項決策,原來還有這層意思,公主也是這麼想的?”
老古董看向陳茶。
陳茶咽下口水,佯裝淡定地點頭。
“嗯,進步不少,那就以這個主題寫篇文章,明日交上來。”
老古董撫著胡子欣慰道。
陳茶勉強抽下嘴角,不情不願地答應。
“董老頭,你真是收了兩個聰明學生!危機和變遷,兩者可以轉換,可互為因果。能看到這個程度,了不起!”
人群後方出現一聲爽朗的笑,江老撫掌大笑,誇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