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賈詡做了一個夢(1 / 3)

七月十六日,最後一次南征議事大會在丞相府白虎堂召開了。在這次大會上,太中大夫兼丞相府左軍師賈詡第一次坐到了曹操右手一側長席的首位上,在此之前,這個位置是專門留給尚書令荀彧的。丞相府另一位右軍師荀攸沒有參加這次大會,他被曹操派去許都城外駐軍行營裏安排揮師南下的籌備事宜了。

白虎堂上,自賈詡而下,鍾繇、華歆、曹洪、曹仁、夏侯淵、董昭、司馬朗、崔琰、毛玠、楊修、司馬懿等,按照往常的慣例分左右兩條長席依次恭然而坐。讓人感到有些意外的是,丞相府大公子曹丕、三公子曹植在曹操指定的大堂東角處也列席參加了此會。

“今天是本相在許都最後一次召集大家共議南征荊州事宜。”這二十多天來幾乎是夜以繼日的軍務操勞,讓身板一向硬朗的曹操也有些吃不消了,臉上隱隱顯出了幾分疲態。然而,當他一坐到會場中心的主位之上時,整個人一下仿佛比吃了華佗煉製的什麼靈丹妙藥還要精神抖擻、意氣昂揚。他的整個身軀在無形之中似乎也陡然變得魁梧了許多,顧盼之際竟有一股洶湧澎湃的雄壯之氣頓時籠蓋了全場——這是一位天生帥才在戰鼓號角吹響之際,自然流露出的凜凜威風。南征之役尚未打響,曹操已然提前進入了那種飽滿緊實的戰鬥狀態中。

他掃視了一下會場,一個字一個字就如鐵鑄一般地說道:“本相在此恭請在座諸君針對南征事宜各抒己見、查漏補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哪怕是當麵指著本相的鼻子直斥本相先前部署當中的舉措失當之處,本相也一定會笑臉相納、重重有賞!”

他話音落地,場中卻是一片沉默。丞相府南征議事大會在這二十多日裏已經開了不下五次了,每位臣僚都覺得自己該進獻的幾乎都差不多進獻完了,該建議的也幾乎都建議完了。

然而,曹操仍是坐在方榻之上,一臉誠懇地等待著他們發言。

過了半盞茶的工夫,華歆咳嗽了一聲,舉手一禮,在得到曹操點頭同意之後,才起身在堂中地板之上跪了下來,誠惶誠恐地講道:“丞相大人……華某特冒死請求辭去許都後方坐鎮統領使之職,望予恩準。”

“華大人何出此言?”曹操臉上表情有些愕然。

華歆把額門碰觸在地板上緊貼著不敢抬起來正視曹操,似乎很是慚愧:“稟告丞相大人,華某實非經綸庶務的精幹之才,這十多日來埋首南征軍需糧械供奉之事,實是深感力不能支,長久下去隻怕會誤了丞相大人的南征軍務……華某懇請丞相大人另擇高明之士以代之。”

曹操默默地聽完了他這番訴苦,不由得歎了口氣,他自己事先也很清楚,以華歆的才幹能夠接下這許都後方坐鎮統領使之職,本就是難以想象之事。這是需要“蕭何之才”的,華歆他哪有這“蕭何之才”?想當年,官渡之戰時,荀令君也是擔任坐鎮許都後方以及軍需供應之職,竟能統舉兗州、豫州兩州二十三郡所具之人力物力,對抗袁紹轄下的冀州、幽州、並州、青州、遼東五州六十二郡所積之人力物力。麵對對方強盛於己近十倍的壓力,他猶能遊刃有餘,何曾叫過一個“苦”字?而這華歆才接手此職十餘日,便已是手忙腳亂、叫苦連天。唉,人與人之間的才能懸殊何其巨大也。可惜……荀令君又一直養病在家聲稱不耐繁劇、不能應事……他蹙了蹙眉頭,冷然而道:“華大人不必推辭。朝廷目前正是亟需用人之際,還望你奮力而為、盡心報效朝廷才是。倘若您你有什麼應付不來的地方,本相建議你前往荀令君處多多請教。”他話聲頓了一頓,又給他打氣道,“你放心——以我冀州、幽州、並州、豫州、兗州、徐州六州中原全境之力,直往那荊州區區八郡之地傾壓而去,豈非以石擊卵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