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邊的山坡上, 叢林茂密,山腳周圍,是一大片的野草地, 野草隨風而長,又長又密。宛如一片綠色的波浪。
臨近中午, 炊煙升起, 這是危險的,因為這讓飛機能定位坐標。
風裏吹來食物的香味,剛燒的東西被遺留在灶台旁邊,人們拿著不多的錢糧跑的飛快, 在這片大地上,如同身後有著猛追不舍的狩獵者。
人們跑上山, 讓自然的風貌遮擋自己, 母親讓摔倒的孩子不要哭, 爬起來繼續, 老人顫顫巍巍, 一步一個腳印。
學生抱著背包, 裏麵裝的是書, 老師拿著公文包,裏麵是沒做完的教案和書冊,像是斷尾求生, 把一切都跑在身後。
終於憋著一口氣, 逃到了山上,躲在茂盛的大樹下麵,灌木裏麵,心上懸著的那根弦終於鬆了。
而後就是炸彈落下的聲音,轟隆轟隆的在耳邊炸開, 遠處的地皮線,掀起一層塵土,在雨幕之下,偏又翻不出來什麼風浪,如同炊煙落地,然後小的近乎看不見的房屋緩慢的在人們的踮腳努力遠眺的視野中坍塌。
那麼小,那麼遠,卻能清楚的知道,家園已經化為烏有,無影無蹤,過去甜蜜的,痛苦的,和諧的記憶一同就伴隨這響聲褪色,漸漸消弭。
陸芒扶著樹站起來,極目遠望。
剛剛跑上山,腿腳還是酸麻的,她第一次親眼看著這些發生。
躲在未來,躲在商城,也將很輕易的看到這一切,不是因為她出來的時機不巧,而是因為這樣的事,在到處、在每時發生。
左邊老人悄悄抹淚,右邊婦女在安慰被嚇壞的幼兒。
陸芒叫了一聲段熾。
他的視線從頭頂的唐鬆移開,看向陸芒,眼睛像一輪深不見底的漩渦,他伸出手,把手裏的東西遞給她。
陸芒今天穿的是白襯衫和長褲,沒有地方放巧克力,就全部放在了段熾的身上,段助理當然沒有意見,一被叫名字,就意識到她是要糖。
甜食在恐慌之後,能安慰人心,她每人都發了一顆,陸迢擺擺手,”我不要,跑的想吐。”
騾車能跑平地,卻跑不了山。
被放在山腳,那騾子在荒野中長長的叫了一聲。
最小的小女孩額頭通紅,窩在女人懷裏,細細小小的哭,她頭又暈,又被這巨大的轟炸聲嚇到了,大一點的女孩坐在枯木上,眼神呆呆的,表情很麻木,似乎也是被嚇著了。
女人推遲不過去,很不好意思的接下了,大點的女孩在母親點頭之後,也舔舔唇,拿著手接了。
女人把巧克力的錫箔紙撥開,拿著一段,放進小女孩的口中,讓她輕輕的吸吮。
甜滋滋的味道,春芽忍不住把牙間縫裏都舔一遍,看漂亮姐姐轉頭又去看那片轟隆響的地方,她伸手,趁著人不注意,把剛剛阿媽扔掉的糖紙拿了起來,金閃閃的,攥進手心。
時間到達下午的一點左右,轟炸終於結束。
人們紛紛從躲避的山野間跑出來,下山去看自己的家。
斷壁殘垣,絕不是美景。
陸芒問何樓華,“你想好了嗎?”
抱著孩子跑的那一刻,你想活下來嗎?
女人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隨後點了點頭。
現在不是說清楚位麵商城的好時機,陸芒隻能表示:“我們先回去,先給你的女兒拿一顆藥吃。”
”你放心,藥是真的。“陸迢邊說,邊幫她接過小孩,騾車上剛剛段熾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一堆野草,鋪在上麵,柔軟輕彈,坐起來很舒服。
他們去摘了幾片大闊葉,擋在頭頂。
架著騾車,一路回到了商城。剛靠近,瓦力就提醒道:“因商城遭受攻擊,告示牌已損耗9367吸收傷害。”
陸芒:“?”
瓦力:“剛剛有顆炸彈,落在了附近。”
別的不說,經曆過末日,積分就是多,陸芒很快花了一千積分,買了一塊新的告示牌。
隻是還沒進去,門就被打開,裏麵,有幾個人眼睛通紅的在說些什麼。
為首的是陸芒多日沒見到的關由思。
讓陸迢帶著何樓華和兩個孩子去休息一下,陸芒詢問關由思發生了什麼。
關憂思都快哭出來了,眼睛裏有了血絲,白襯衫西裝褲上都是泥土,他難受的說:“這次遭受的轟炸傷害太大了,秋教授剛吃藥睡著了,沒聽到警報,腿被斷的橫梁壓折了,沒能跑出來,我們挖到他的時候,他悶頭吐了一口血,現在看著傷口不太好。除了這個,還有同學們也受了傷,校醫院又被炸沒了,藥物也都沒了,我們在等你來,買一些藥物以及酒精。”
陸芒突然想起來,秋躍從就是因為這次受傷而死的,她隻知道有這樣的一件事,卻並不知道具體的時間,本來以為,那也是很久之後,畢竟現在才過了兩周,但沒想到,僅僅是兩周,殘酷又真實的在眼前發生了。
陸芒立刻帶他們去了藥店,繃帶和酒精在藥店買並不貴,現在因為是戰時,所以稀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