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大人好一張‘鐵嘴’,厲害!厲害!”司馬懿縱聲大笑,“師兒,去外麵取一壇‘百花香’美酒來!為父要好好敬迎鄧大人幾杯!”
“父帥!這……”司馬師餘怒未息,猶豫著不肯答應。
“父帥——就讓孩兒去取吧!”司馬昭一見,急忙在旁講道。
“不用!”司馬懿一抬手喝住了司馬昭,同時凜然逼視著司馬師,語氣變得冷森森的,“快去取酒!為父的話你沒聽清嗎?”
司馬師無奈,隻得狠狠一跺腳,出了營帳,從外麵抱了一個大酒壇進來。
鄧芝冷眼看著司馬懿為自己親自斟滿了一杯酒遞來,心裏暗想:這司馬懿當真是迥異常人的一代梟雄!今天他遭到了丞相大人和自己的這般羞辱,居然能心平氣和,不怒不躁,還和自己酌酒對飲起來,這一份忍功忒也了得!一念至此,他不禁對司馬懿生出了深深的欽佩之心,便把自己臉上的冷傲之色漸漸收斂起來。
司馬懿向他一連敬了三杯,笑吟吟地說道:“鄧大人你有所不知啊,其實本帥與你家丞相在前朝建安十三年之時就相識了!若要論起相貌之清秀俊逸、氣質之彬然高華、風姿之輕靈瀟灑,你家丞相才是一等一的才子佳人!他才是‘男生女貌’的卓異之士——這一套巾幗緋衣,穿在他身上才是風采照人,妙態橫生啊!
“嗬嗬嗬……想不到在這兩軍對壘陣前,他還有這份閑情逸致用這些巾幗衣飾來逗一逗本帥開心。唉!本帥可比不得他,每日裏宵衣旰食累得要死!這不,你瞧本帥的黑眼圈都重了許多吧?昨夜本帥還熬到了二更末刻呢……”
鄧芝一時好勝心起,隨口便道:“我家丞相也如周公再世一般夙興夜寐,坐以待旦,勵精圖治,躬親庶務,連對營中士卒行使二十軍棍的處罰都要親自過問,做到賞而無濫,罰而無憾,公正之極!”
司馬懿聽罷,微微頷首,眯著雙眼而笑:“好!好!好!‘不泄邇、不忘遠’,事事得中、處處得宜——孔明果有周公之風!卻不知他每日食量如何?反正本帥一天到晚累得要命,平日裏最多也就隻吃三四碗麥飯……”
鄧芝麵色一灰,黯然而道:“是啊!我家丞相日理萬機,亦是飯量不足——每餐隻喝兩三碗綠豆粥便罷了……”
“兩三碗綠豆粥?哈哈哈……真想不到孔明他的玄門修為已經達到了當年謀聖張良那般‘辟穀食氣’的境界!了不起!了不起!”司馬懿目光一閃,撫須笑道,“其實,他每日應該還可以多喝幾杯菊花茶或荷葉茶,這些都是能夠為他清心敗火的……當然,他飯量這麼少,還可以吃一些山楂、枸杞,給自己健脾開胃嘛……”
鄧芝聽到後來,額上冷汗直冒——司馬懿竟能一眼瞧破丞相大人病情,當真了得。
司馬懿繼續深深說道:“鄧大人,您返回蜀營之後,一定要替本帥將這句話親口帶給孔明老友——人之立身建業,全然以心泰體健為基;孔明老友您食少而事繁、體弱而任重,焉能持久乎?一切還望自愛自重!”
鄧芝一聽,心頭一陣劇震,喉頭一緊,竟是答不上話來。
司馬懿麵含微笑,用雙筷給鄧芝的碗中又夾了一塊鹿肉,若有心又似無意地言道:“鄧大人且先吃好啊……本帥聽聞你家丞相帳下長史楊儀與征北將軍魏延一向關係不和,勢難兩立。本帥以為,你家丞相若在,應該自能鎮之以靜;倘若一朝你家丞相有所不測,此二人必會因隙生亂,屆時爾等將何以善後耶?你們切莫等閑視之也!”
鄧芝聽罷,暗自吃驚——這老賊的耳目居然這等靈通?連楊儀、魏延二人交惡之事竟也被他探知到了?他急忙肅然正色答道:“司馬大將軍此言何其乖謬也?挑人之亂而為己利,豈是仁人君子之所為也?我漢營上下盡人皆知——楊長史、魏將軍之不協,純係起於公心,而毫無爭權奪利之私念。即便我家丞相不在,他倆亦必能摒棄前嫌、聯手並肩、共赴國難而無他意!”
司馬懿一聲長笑:“鄧大人何必如此虛加掩飾?此事內情究竟如何,你我心知肚明,又何必一爭口舌之長短耶?本帥這麼說,也是希望你益州上下和睦一心而不生異變罷了。畢竟孔明乃是本帥之故交,本帥不得不聊盡舊友規箴提醒之責耳。”
說完,他大手一揮,又道:“今日孔明送了本帥一盒‘巾幗之禮’,正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本帥也要還他一份厚禮。昭兒,你且將本帥昨日去南原荒林中親手射獵而獲的那頭野豬讓廚師細細切了做成膾肉,稍後交給鄧大人帶將回去,請諸葛丞相好好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