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終於點點頭道:“好吧,我看你也不像壞人,你就住吧,我老婆回娘家了。不過,現在工作可不好找啊,剛解放,城裏人都失業了。”
楊錦帆蹲在屋裏的牆角,“好心人,您貴姓啊?”
中年男人道:“我姓趙,叫趙家輝,在一所中學教書。你呢,你是幹什麼的?怎麼會落到這步田地?”
楊錦帆沒敢說實話,“嗯,我家在……在上海,1948年底躲戰火到了南京,結果讓小偷把身上的錢都偷光了,所以,隻能流落街頭了。”
趙老師道:“那讓你家人給你寄點錢來呀,在南京這種大城市,沒有錢可是寸步難行啊。”楊錦帆低下頭道:“我家在閘北,日本人轟炸的時候,家裏房子被炸光了,家裏人都被炸死了,唉……”
趙老師深深歎了口氣,“唉,日本人把我們南京可是害慘了,12年前那一次,屠殺了南京30多萬人哪,準確地說是34萬,簡直是一群人形野獸,一群地獄裏爬上來的魔鬼!”
他們聊了很久。
最後,那位房東趙老師看他可憐,發了慈悲心,把自家一間雜物間租給了楊錦帆,楊錦帆在附近一個建築工地找到了一份臨時工,整天幹些推車運沙、扛水泥、彎鋼筋和砌牆等工作,勉強糊口度日。
山村小站。
李茂堂從一輛長途汽車上下來,等了一會兒,開來一輛老式公共汽車,他上了車。車來到一個地處偏遠的修橋工地。
修橋工地上,老李和老秦正在交談。
老秦抽著旱煙袋,慢悠悠地對老李回憶道:“那是1948年,我受黨的委派,負責上海特別聯絡站的工作,直接和鄭豔芳接頭。根據鄭豔芳同誌介紹,楊錦帆曾經在國民黨軍統工作10年,這期間從沒參與迫害過我黨黨員,也沒有任何危害革命的舉動。他還參與營救過地下黨的同誌,親手擊斃過多名國民黨軍統要員,參與過刺殺李士群和汪精衛等行動,為我黨提供過大量重要情報等工作。楊錦帆同誌在他妻子鄭豔芳同誌多年的影響和教育下,曾多次主動要求加入共產黨。他的申請書鄭豔芳於1947年9月交給了我的前任站長周曦龍同誌,後來在攻打天津的戰役中周曦龍不幸犧牲,申請書下落不明。”
老李懇切請求道:“老秦,你談的這些能否寫成證明材料,我帶回去,看樣子,楊錦帆確實是受冤枉了。”
老秦麵色凝重地說:“老李,我沒別的,隻是希望你們能夠實事求是,還他清白。”
上海軍管會預審室。
幾個審判員立正站好,審判長夾著一本厚厚的卷宗走進房間。
審判長掃視一眼全場,鄭重說道:“經查,楊錦帆同誌對世界反法西斯戰爭作出過卓越的貢獻,對中國的抗日戰爭立下過汗馬功勞,盡管他人已經亡故,我們也不能對他不負責任。我們要給他一個明確的說法,作出一個公正判決,作出一個令亡者靈魂得以安息的蓋棺定論,作出一個經得起曆史檢驗的結論。”
審判長麵前放著一張空椅子,上麵放著一張楊錦帆的相片。
李茂堂站了起來,鄭重念道:“證明書,茲證明楊錦帆同誌於1939年12月份,曾在國民黨軍事委員會調查統計局第一處情報三科工作,擔任破譯日軍密電碼的工作。當時我是該處二股股長,是奉周副主席命令,打入該處為我黨中央秘密做高級情報工作。楊錦帆雖身處黑暗,卻心向光明,雖在軍統10年,卻並未參加國民黨,曾多次與打入該局的地下黨員馮傳慶同誌密切配合,遞送出絕密情報數百份,為我黨抗日工作作出過很大貢獻。謹此證明是實。證明人,上海市府參事室參事,彭子軍。1950年1月15日。”
李茂堂又舉著一份證明道:“這兒還有一份證明書,我念一下。茲證明楊錦帆同誌,是我黨地下黨員鄭豔芳同誌的丈夫。我於1948年至1949年受黨委派,負責上海特別聯絡站工作並直接與鄭豔芳同誌接頭。據鄭豔芳介紹,楊錦帆同誌曾在國民黨軍統工作10年,期間從未參與迫害、槍殺過我黨黨員及有任何危害革命之舉。
“最為可貴的是,該同誌在其妻子鄭豔芳同誌的多年感化和教育下,曾多次主動要求加入中國共產黨,其申請書經鄭豔芳於1947年9月交給我的前任交通站前站長周曦龍同誌,後周曦龍在攻打天津戰役中不幸犧牲,申請書下落不明。
“後來鄭豔芳同誌多次催問,因一時找不到周曦龍,就把楊錦帆入黨的事情耽擱下來。不幸是的,1949年上海解放的第二天,鄭豔芳同誌不幸犧牲,無人可以證明楊錦帆確係一直在為我黨工作。但在此,我以一個共產黨員的黨性和人格擔保,楊錦帆同誌確係戰鬥在敵人陣營中的好同誌,應予推倒和改正強加在楊錦帆同誌頭上的一切不實之詞和不公正的判決,特此證明。證明人,中共河北省委機關政治部第三科科長郭恩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