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已經無所畏懼了,哪怕母子兩人正式撕破臉皮,他也在所不惜。
“母親,且不說您是否可以廢掉兒子,就算您要廢掉兒子,您選擇誰來登上帝位?潞王弟嗎?母親,您老了,如果皇帝不是您的兒子,您覺得您還能繼續在宮中做您的皇太後嗎?還是說您想違背大明祖訓,再一次垂簾聽政?母親,那些混帳連兒子的話都不聽,更何況是您呢?”
朱翊鈞的話叫李太後氣的直發抖。
她知道,朱翊鈞是有恃無恐的,因為他沒有威脅,不說他已經到手的武功,就說唯一一個可以威脅他的皇位的直係血親,已經被他慣壞了,成了一個人人憤恨就差天怒人怨的熊孩子,他要是做了皇帝,免不得又是一個正德皇帝,甚至比正德皇帝更加荒謬,群臣絕對不會答應。
而她若要保證自己的地位,想要安度晚年,就要讓自己的兒子做皇帝,如果換了別人的兒子,她還怎麼安然的做這個皇太後?這本身就是一個無解的命題,她在防備著她的兒子,她的兒子也在防備著她。
她最後悔的事情就是沒有及時的出手阻攔朱翊鈞放縱弟弟,她一開始以為是兄弟情深,直到潞王大婚的時候,她才意識到朱翊鈞的居心不良,朱翊鈞的皇位已經徹底的穩當了。
群臣不敢行廢立之事,即使他們對皇帝有諸多微詞,但是也不敢行廢立之事。
她一個老太太,又如何敢呢?她一個老太太,又敢做什麼呢?
她所依仗的,無非是過去的威望,可是這種威望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耗殆盡,並且很大程度上,這種威望來自於身為皇帝的兒子,而並非是她本人,她沒有治理國家的法統和大義名分,法統和大義名分在她的兒子的手裏,哪怕是現在,除了王錫爵之外,群臣也並不知道這件事情。
她的確拿朱翊鈞無能為力。
但是這並不代表她會放縱朱翊鈞為所欲為,去做他想做的事情,王錫爵說的沒錯,朱翊鈞是要和天下士紳讀書人為敵,他是要和大明的整個統治階層作對,而所依仗的,無非是一員戰將和幾萬軍隊。
朱翊鈞要對付群臣,可是群臣的背後站著天下所有的孔聖人門徒,站著所有的讀書人,而讀書人的背後站著什麼?站著幾乎掌握天下三分之二的土地和生產資料的士紳地主豪強,還有掌握著天下三分之二的銀子和貨物往來的晉商和江南豪商,皇帝要對付群臣不難,哪怕全部砍頭也隻在皇帝的一念之間,但是皇帝砍頭之後會發生什麼?
消息封鎖從來都是很困難的事情,隻要一點消息走漏,瞬間就能引發整個大明境內的動蕩和不安,被殺掉了利益代言人的商人們地主們豪強們會怎麼想?那些將會失去特權的讀書人會怎麼想?
大明的統治根基從來不是那些販夫走卒們,說穿了,大字不識一個的他們隻是一群隨時給統治集團提供稅收的豬玀而已,愚蠢不堪,容易煽動,稍微激一下就會變得極為瘋狂,稍微引導一下就會成為天下的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