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察風暴和邊疆風暴一起展開的同時,房守士就成為了一個非常好的各方麵都能接受的救時人選,這個人選由沈一貫上報,得到了朱翊鈞的允許和讚同。
不過房守士本人卻沒有因為升官而感到開心,相反,得到消息之後,他整個人都顯得憂心忡忡,回到家中不言不語,隻是坐在書房裏默默地思考著什麼。
約莫到了晚飯時分,有一人來到了房守士的書房之中。
“東翁,您找我?”
中氣十足的聲音響起,房守士抬起頭,看著眼前這位須發濃密、眼睛大而有神的相貌奇偉的中年男子。
“稚繩來了啊,來,坐。”
房守士指了指自己麵前的椅子,請中年男子坐下。
“多謝東翁。”
中年男子孫承宗謝過了房守士,穩穩坐下,而後開口道:“今日兩位公子的功課都做得很好。”
“嗯,有稚繩在,以稚繩之才華,老夫還是放心犬子學業的。”
房守士微微笑了笑,繼而麵露憂慮之色:“稚繩啊,老夫方才接到了文選司的調令。”
“調令?”
孫承宗微微一愣:“往何處去的調令?”
房守士低聲道:“大同巡撫。”
“大同巡撫?”
孫承宗吃了一驚:“大同戰亂未休,上任巡撫梅國禎剛剛死難,朝廷在這個節骨眼上讓東翁去做大同巡撫,這……”
“是啊,大同戰亂未休,五十萬北虜寇邊,情況萬分緊急,老夫有多年邊務經驗,還曾統兵拿下一些軍功,這不,就被沈閣老給看中了,沈閣老親自點了老夫的名給陛下,陛下也對老夫很滿意,委任為大同巡撫,老夫現在是想回絕都不可能了。”
房守士歎了口氣:“眼下,大同情況不妙,五十萬北虜寇邊,雖然有蕭鎮南統兵在防守,但是大同被北虜占據數月,早已成人間煉獄,怕是一切都要從頭開始,老夫若去,千頭萬緒不說,還有性命之危啊……”
房守士年紀不小了,有點禁不住折騰了,本來不想答應,但是卻又不得不答應。
孫承宗思慮了一下,開口道:“東翁其實也不用太過擔心,據門下所知,大同現在有蕭鎮南統兵鎮守,蕭鎮南可是大名鼎鼎的名將,有他在,至少不會讓北虜突入大同吧?”
“這可難說。”
房守士開口道:“雖然蕭鎮南的確是國朝名將,但那畢竟是五十萬北虜,可戰之兵十數萬,規模之大,嘉靖以來數十年從未有過,大同早已是焦土,發生什麼都不好說,更別說,現如今那蕭鎮南還是總督,四邊總督,老夫的頂頭上司。”
孫承宗算是明白自家東翁為何如此猶豫了。
房守士是曆經過邊疆磨練的,要說懼怕,那不應該,以孫承宗對房守士的了解,房守士至少不會是個貪生怕死之人,之所以如此猶豫,大概就是蕭如薰的總督身份在作祟了。
一個六十歲的高級官員,麵對一個年僅二十八歲的年輕人做自己的頂頭上司,無論怎麼想,都有些膈應,更別說蕭如薰還是個武將出身,純正的武將,國朝第一個武將總督,縱然難得,但還是武將。
文人先天性的心理優勢使得他們的自尊心難以承受這種現狀。
過去之後要對一個和自己孫子年紀差不多的年輕人行禮,這讓房守士如何過得去心裏那道坎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