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如此喜慶的場麵,蕭如薰是樂見其成的。
不管怎麼說,這些人也算是為了新朝的建立而奉獻了一份屬於自己的力量了,他們會產生一點歸屬感,一點共同的榮耀感,還有潛藏在心底的不仔細探索就完全找不到的那一絲絲罪惡感。
隻有石星不知道是罪惡感太重還是太過於愧疚,一直像是一具行屍走肉一樣,做什麼照做,但就是不說話,機械式的下跪叩拜,可是眼神空洞,精氣神都沒有了,看起來像是一個空殼。
蕭如薰把石星單獨叫到了兵部議事廳內。
這個讓他稍微有些懷念的地方。
說實話,蕭如薰對石星沒什麼偏見。
當年征伐朝鮮之前,還是石星遵從了朱翊鈞的意思點了蕭如薰的將,讓蕭如薰在之後統兵進入朝鮮作戰,後來也在朝堂上多次為蕭如薰說話,為蕭如薰可以順利打仗而做他的擋箭牌,著實出力不小。
蕭如薰被趕到緬甸的時候,他也是多次大聲疾呼,為蕭如薰可以得到公正待遇而數次上表爭執,和某些人爭吵的非常厲害,隻是沒有成功罷了。
但是這也不會改變蕭如薰對他的感激。
時過境遷,六年前,就是在這裏,蕭如薰第一次見到了石星,第一次和石星交談,得到了石星的賞識,從而得到了東征主將的位置,開始了自己的輝煌征戰史,而六年以後,再次在這個地方相聚,卻已是滄海桑田。
一切變得太多,變得太快,即使蕭如薰都有些恍惚的感覺。
仿佛昨日自己還在這裏高談闊論和李如鬆爭奪東征主將的位置,而今日自己就成為了天下至尊的大秦皇帝。
兵部還是那個兵部,人卻已不是當年的人。
“石部堂,我是真的想不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沒想到居然會走到這一步,隻能說,天意弄人。”
蕭如薰坐在正位上,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石星,緩緩開口。
“事已至此,我無話可說。”
石星似乎什麼也不打算說。
“你無話可說?不,你有話可說,趙世卿已經告訴我了,沈一貫兵變之前,你還不知道他兵變的事情,直到當天晚上你才知道,等他兵變成功,你才曲屈服,但是你沒有為他出力,一直都稱病在家,被他軟禁。”
蕭如薰看著石星:“在生死關頭,沒有幾個人有膽量將個人生死置之度外,趙誌皋公算一個,宋應昌公算一個,那些敢於站出來指責沈一貫卻慘遭殺害的人也算,但是這樣的人終歸是少。
而一心一意從賊的人也少,那種事情不是每個人都有膽量去做的,一心一意的主使者是少數中的少數,剩下來的大部分人都是中間派,牆頭草,風吹兩邊倒。
其實往往決定大事走向的不是幕後主使,而是廣大的中間派們,他們跟誰走,誰就能贏,他們要是從賊,即使賊的數量很少,賊也能最終勝利,石部堂你雖然沒有直接從賊,但你也是牆頭草。”
石星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
“我對不起趙公,我對不起宋公,我對不起陛下,我對不起大明,我誰都對不起,所以,蕭季馨,你若要殺我,就殺吧,我絕無怨言,隻是請求你不要株連我的家人,給他們一條活路。”
“我不殺你。”
蕭如薰搖了搖頭:“就我本意而言,我一點都不想多做殺戮,隻是現實如此,我不得不殺人,還可能會殺更多的人,不殺掉這些人,未來會有更多人死,那我要我背上暴君的罵名我也無所謂,但是你,石星,我不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