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在餐館忙了一晚上,回家已經11點多了,剛進門手機就響起來,是Delal,
“你怎麼一晚上不接電話?”
“不好意思,太忙沒注意。”“我可以到你那裏去嗎?”“現在?”“是的,我有麻煩了。”Delal在電話裏哭起來,王小沒辦法:
“那好,你過來吧。”
Delal二十歲,是庫爾得人,10年前全家以難民身份從伊拉克到了瑞典。Delal說瑞典語,熟悉瑞典演藝明星,交瑞典男朋友,但是她沒有piercing(雖然她一直覺得在眉骨那裏做個piercing很酷),也不和男友同居。王小對瑞典庫爾得人的歸屬感很好奇,他們不象其他移民,對於原居住國,不僅沒有感情,而且是憎恨,他們向別人介紹自己來自一個目前並不存在的國家庫爾得斯坦。對於瑞典,由於穆斯林信仰的特殊性,王小很難相信他們真的從感情上覺得自己是瑞典人。而瑞典人對這些難民的感情似乎也很微妙,他們所受的教育讓他們覺得明目張膽的歧視是可恥的行為,王小問起對難民的看法,剛開始他們總是說:
“移民使瑞典更為開放和國際化。”熟了以後,也抱怨難民拿救濟加重財政負擔,移民區治安不好等等。這種微妙的關係當Delal在一幫瑞典朋友麵前抱怨瑞典醫院效率低時表現得最明顯。Delal抱怨醫療福利從93,94年變差,正好讓她趕上了,聽上去她沒太把自己當外人,可她的話裏往往有“瑞典政府”之類的詞,而聽她抱怨的瑞典人則往往沉默,雖然王小知道他們自己對醫院的效率也頗有微詞。
Delal進門時還在抹眼淚,王小讓她坐下,倒了杯茶,問怎麼了,Delal不說話,就是哭,王小也就不管她,自己閉目養神。太累了,她快睡著的時候,忽然聽Delal說:“我懷孕了。”王小睜開眼睛:“你男朋友知道嗎?”“知道。”
“他怎麼說?”“他說讓我決定。”“你打算跟他結婚?”“我不想結婚。”“那麼流產?”Delal哇的又哭起來:“如果我家裏知道,我媽非把眼睛哭出來不可,我爸和我哥一定會揍死我,還會去找他麻煩......”王小走過去把Delal攬在懷裏,輕聲說:“那就不告訴他們,你現在也是住在學生宿舍,做完手術後來我這裏住幾天,放心,誰也不會知道的。”Delal哭累了,蜷在沙發上睡著了,王小給她蓋了條被子,看著她又長又翹潮濕的睫毛,眼上的妝被淚水融了,在臉頰上留下兩道淺淺的黑印,可一張臉卻恬靜美麗得象天使,王小不禁歎了口氣:
“女孩子啊......”
Delal手術後在王小那裏住了兩天,王小問她:
“你不愛你男朋友嗎?”
“當然愛。”“那怎麼不想和他結婚?”
“我家裏還是希望我嫁個庫爾得人,我兩個姐姐都嫁的庫爾得人。”“你和他以後準備怎麼辦?”“以後?不想那麼多。”王小笑了,Delal有的是典型的瑞典人的生活態度,她有點憐惜這個女孩,雖然Delal自己也許並沒有意識到,但她身上背負的種族宗教和文化的衝突對王小來說是沉重的。如果Delal懂中文,王小最想對她說的話是一句充滿祝福意味的“難得糊塗”。
王小還有幾個愛好摩托車的朋友,春天的時候他們會帶她騎車到離U城幾十公裏的sigtuna的湖邊,那裏常常會聚著一大群的摩托車手。王小對摩托車不感興趣,可她熱愛速度,還有那美麗的湖溿陽光下青蔥的草地。現在天氣冷了,他們經常去的地方是U城邊上的一個摩托車俱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