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帳中漸漸酒酣耳熱,舞動的少女們陸續下去,卻沒有離帳,而是走到各桌旁伺候著。
正餐終於上來了,一盤盤烤的色澤金黃流油的牛羊被端了上來,再由蒙古少女們接過,呈遞給每桌的客人。
誰也沒注意到,就在這個時候,眾蒙古少年們正悄悄的從側門溜了出去。倒是蘇默一直在暗暗留意著,看到這一幕不由的心中一動,瞄了一眼麵色木然的右帳汗王,眼底一抹冷然一閃而逝。
側殿中,以兀木爾、兀克圖兩人為首的一眾少年湊到一起。阿魯爾不在了,兀木爾、兀克圖倆兄弟便當仁不讓的成了新的首領。
他們的父親乃是喀爾喀外七部中,劄刺亦兒部汗王。而劄刺亦兒部還有個大女兒,正是達延汗的另一位哈屯。誕下的孩子便是達延汗的第九子,格哷森劄劄賚爾。隻不過這位九台吉此時還小,其母的地位又遠不如滿都海,這才稍有不顯。
兩兄弟中的兀克圖,便是當日被圖魯勒圖初見蘇默等人時,派回去向圖魯博羅特和烏魯斯博羅特求援的那個蒙古少年。相對於這個顯得有些憨厚的弟弟,兄長兀木爾卻更要脾氣火爆些,攻擊性也更強一些。
此刻,眼見眾少年都跟了進來,這才擺擺手,自己趴到門那邊側耳聽了聽,然後轉回身來,掃視了眾少年一眼,恨聲道:“好了,都說說吧,咱們該怎麼辦。”
眾少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還隻是些十六七歲的孩子,方才激憤之餘謾罵叫嚷誰也不甘落後,可要真讓他們拿出個章程來時,卻不由的麵麵相覷,心中全是一片茫然。
兀克圖囁嚅了幾下,撓撓頭遲疑道:“哥哥,咱們這般……呃,若是別吉惱怒該怎麼辦?要不還是算了吧。”
兀木爾就怒目而視,恨其不爭的道:“說的什麼話,怎麼可以算了。那漢狗如此欺辱,我等若再無表示,豈不是妄稱成吉思汗的子孫?再說了,別吉也隻是一時被迷惑,我便不信,別吉她願意跟著一個窩囊廢。我們這是幫她,她便現在生氣,日後明白過來也會感激我們的。”
眾少年便都紛紛點頭,兀克圖無奈,頹然低下頭不說話了。
兀木爾看看眾人說了半天也沒個章程,自己苦思一會兒,忽然一拍手掌,喜道:“有了。”
眾人紛紛看過來,兀木爾招手讓眾人聚過來,低聲道:“今日這般大宴,按照我蒙古的規矩,晚些時候便該舉辦篝火大會的。屆時,大會上自當有角力摔跤的戲碼,你我手下各部都有些好手,到時候放出來讓他們去挑戰那明狗,大事成矣。”
眾人聞言不由都是目光一亮,紛紛叫好。兀克圖卻啊了一聲,詫異道:“哥哥,篝火大會一般都在夏秋之際,此時剛剛入春,若要舉辦那篝火大會,豈不是要凍死人了?我想大汗未必能允的吧。”
呃,眾人聞聽此言都是一僵,想想外邊那砭骨的寒風,都不由的縮了縮脖子。
兀木爾也尷尬起來,但他初次帶頭,第一個主意便被否了,大感麵子受損。憋了一會兒,強自咬牙道:“說什麼屁話!我蒙古好男兒便連死都不怕,會害怕一點點寒風嗎?至於說篝火大會的時節,誰又規定了隻準夏秋時才能辦?此番如此盛待明使,若無篝火大會才是失禮。待會兒你我等一起向大汗進言,大汗必然允諾。”
眾人便又有理,默默點頭稱是。隻是想想戶外那冷風的威力,終是不如先前那般應和的齊整了。
兀木爾暗暗惱怒,狠狠瞪了弟弟一眼。忙又加碼兒道:“大家想想,此番若能打壓下去那明廷小子,正是揚我蒙古威風。大汗現在麵上跟大明結盟,亦不過是應付而已。哪裏又真的是想和大明媾和了?再說了,那姓蘇的連抓了大台吉和二台吉,這是何等的恥辱?大汗心中豈有不怒之理?隻不過礙於情麵無法開口罷了。若是咱們能下了那姓蘇的麵子,大汗隻有高興的理兒,回頭也定有賞賜下來。屆時,你我既得了實惠,族人中也必將受人崇拜,何樂不為呢?”
這麼一說,眾少年果然眼中開始發亮,心中再次火熱起來。
兀木爾看在眼中,心中暗暗得意。此番若能說成,日後真要賞賜下來,他這個首倡者便是首功。到那時,圖魯勒圖別吉哪還怕不對自己青眼有加?
想想到時候自己既得了大汗的賞識,又抱得美人歸的美妙場景,兀木爾忽然有種飄飄然,恍如痛飲了一大桶美酒一般。
“可……可是那明人要是……要是不肯下場怎麼辦?咱們豈不白費功夫?”便在他正自迷醉之時,忽然耳邊再次傳來一個不和諧的聲音,頓時讓他從那美夢中醒了過來。
他心中恚怒,轉頭看去,卻見又是那個傻乎乎的弟弟發出的疑問,好懸沒當場一口老血噴出來。媽蛋的,這是坑哥有木有?別人都沒意見,怎麼總是你這貨跟我這兒添堵呢?
“他不肯下場,那就逼他下場!他若還不肯,那便是藐視我蒙古,到時候大夥兒一起發難,就不信大汗還肯寬宥他。再說了,那不是還有那個大明正使嗎?那老頭兒驕傲的很,隻要咱們挑撥幾句,但凡涉及到他們的皇帝顏麵,就不信那老頭兒能無動於衷。好了,就這樣,不必再多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