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知道,沈亦驊心裏有著一個人,但她以為,那隻是少年時代的荒唐故事,直到沈亦驊後來受傷昏迷,她近身服侍的時候,從沈亦驊的夢囈裏聽到藍寧的名字,她才恍然原來那個人,一直都橫亙在他們夫妻之間。
她此時側過身,讓背後初晨的陽光直接照到那人身上,像是要照出他的本相,但是眼前的男人,他既不年輕,也不再英俊,況且,已經被傷病折磨得滄桑憔悴,隻是他跪在那裏,背脊依然是挺直的。他對上她目光的時候,微微有些驚訝,卻仍然異常地坦然。
“你認得本宮?”
藍寧點頭,沈亦驊大婚之日他便遠遠見過這女子麵容,適才看到趙綺霜高高隆起的肚腹,他心中一滯,意識到那是沈亦驊的孩子。
趙綺霜扶著腰,離他丈餘距離,微微地抬起下巴,
“是陛下將你安置在這裏?”頓了一會兒,又狐疑地問,“他昨日便是因為你出的宮?”
她並沒有等藍寧回答,隻是自顧自地繼續問下去,又像是在問自己,“你這個樣子,他為什麼會喜歡你?你是怎麼迷惑了他?”
藍寧體內針刺一般的疼痛又翻騰上來,他喘息了片刻,平靜道:“娘娘,我愛他。”
趙綺霜滿臉不可思議,退後兩步,“你這樣一個……”她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從小念書知禮又自恃身份高貴,隻覺得麵前這個人與自己與沈亦驊都是泥雲之別,居然敢開口說他愛沈亦驊,她心裏又是鄙夷又是難過,一時又佩服他的勇氣,心裏百般滋味,竟說不出話來。
好半天才指著藍寧斥道:“你一個男人,做這樣的事,竟然不覺得羞恥。”
藍寧默然。
趙綺霜見他不語,以為他是心虛,她往前一步想要逼近,迫使他知難而退不再糾纏沈亦驊,那一邊徘徊的紅狐突然向她衝來,哧溜從她腳旁閃了過去。她本來大腹便便,行動極為滯緩,受了驚嚇一步踏虛,腳下發滑,竟然往池塘中倒去。
她身邊帶的隻有幾個年少的丫鬟,見她失足落水竟然隻能驚叫哭喊,一個機靈點的忙叫外麵侍衛過來搭救。卻覺得邊上風聲一過,藍寧已經跳了下去。
池水並不深,趙綺霜陷在淤泥裏不能動彈,臉色雪白,人已經半暈。藍寧知她有孕在身,不敢隨意拉扯,從後方扶住她的腰想要將她推上去。趙綺霜這時身子本來就沉,冬衣層層又浸了水,他一推之下竟然沒有成功,卻因為反力自己的腳踝已經陷了下去。初冬的水麵雖沒有結冰卻也冷得刺骨,他知道趙綺霜身體特殊恐怕禁受不住,忍住丹田內芒刺一樣的疼痛,將真氣輸過去。
幸好外麵的侍衛已經趕來,七手八腳地下水將兩人都救上來,又去尋太醫救治皇後娘娘。那些丫鬟在邊上紛紛指證是藍寧害了娘娘下水。
藍寧被一群侍衛用刀槍攔住,他半跪在地上並沒有反抗,隻是撫胸不停地咳嗽,血絲斷斷續續從口中滴落在地。
沈亦驊這時正在朝議,禮部尚書提到與西越結盟的事,樊哲沁將檀羽酩留在京中做為質子,此人本身在京城的罪行如何量定。他在京中多年羽翼極廣,牽涉的官員又該如何處理。
沈亦驊想起自己在檀羽酩手裏受到的折磨屈辱,冷冷道:“樊哲沁臨時封了他個郡王,讓他做質子,目的卻是為護他,讓朕不至於對他私刑。”
“留給大理寺去辦吧,隻是他得罪的人不光是朕一個,私下若有人暗地下手,朕也護不住。”
他下了朝的時候便去後宮朝雲殿看了趙綺霜,剛進去卻見一群丫鬟嬤嬤都在忙亂,說是娘娘今日動了胎氣,太醫看過了幸好無大礙,剛剛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