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元珊輕聲走進夜煙凝的房間,朝下人使了個眼色,隨在她身後的兩位下人便將手裏托著的賀禮放在桌上。傅元珊一一揭下雲絲手帕,卻是一盆雪白色寸餘高的上品珊瑚,和一雙珍珠繡鞋。傅元珊輕聲道:“妹妹身體受了重創,可要小心靜養,姐姐沒什麼好東西,這盆千年白珊瑚有祛病辟邪之功效,還望妹妹早日康複,”傅元珊伸手取下珍珠繡鞋,又說道,“妹妹自今日起,可就是我魔界的人了,穿上這雙珍珠繡鞋,願妹妹步步高升,平安如意!”
說罷傅元珊吩咐下人將珍珠繡鞋放在了床榻邊上,但雖見床榻上的夜煙凝腮邊病容,幾乎不能不理會她,傅元珊還是溫柔如水,道:“妹妹好好休息,過幾天姐姐再來看你,有什麼需要的,盡管吩咐下人!”
夜煙凝聽著這柔聲細語,仿佛照顧自己的,是南宮裳,而不是自己並不認識的誰。仿佛從前的一切變成了夢,她不知道該接受,還是該拚盡全力的拒絕,盡管她如今什麼都做不到!
傅元珊輕聲離去,行至宮門口,看了看守著的兩個下人,歎道:“辛苦你們幾日,緋晴,你留下來幫忙照顧煙凝宮主!”
“是!”這個叫緋晴的女仆聽了吩咐趕忙回複。
“煙凝宮主有什麼吩咐,你隻管來跟本宮主回複,萬不可耽誤,要好生伺候,聽到了沒?”
“是,宮主!”
傅元珊這才安心離去。
卻說今日大婚的顏孝昌,此時正守在南宮裳的門前,像熱鍋上的螞蟻,內心煎熬。他穿了火紅色的新郎裝束,依吉時拜了天地,而與他拜天地的,卻隻是鑲滿珍珠的南宮裳的鳳冠。沒錯,一切都是陰謀,與顏孝昌成親的,從來都不是宮塵心,而是南宮裳!
顏孝昌正踱來踱去心急如焚時,南宮承疾行如春風般走了過來,顏孝昌立刻行禮道:“太子可有急事?”
“以後都是一家人,但叫大哥就好——我就是好奇過來瞧瞧,哪有什麼急事,聽說那冰玉床,有增強體力,提升法術的功效,我倒是想開開眼界啊!”南宮承嘿嘿笑道,“妹夫不想見一見那廬山真麵目?”
“大哥萬萬不可,四位長老與嶽父一再吩咐,切不可打擾裳兒修養,大哥且忍一段時間吧!”
“開個玩笑嘛,看把你緊張的,裳兒可是我最疼愛的妹妹呢——妹夫,為兄是如何都想象不到,你這成了親卻不能洞房,內心該如何煎熬!”
一句話,說的顏孝昌臉色有些微紅,他羞赧說道:“大哥就別取笑妹夫了,孝昌此時隻想裳兒可以早早養好身體要緊!”
“這事倒也急不來,須待到九九八十一日後,那仙骨方可在我妹妹體內穩固,急不來、急不來!”南宮承一邊說,一邊擺手,一邊坐了下來,徑自倒了杯酒,就又自言自語般說道,“可我就不明白,為什麼一定要塵心的仙骨,才可移植到裳兒體內,隨便找一位修練出仙骨的人來不就好了,也省的我妹妹裳兒多受這麼多年的苦!”
“大哥有所不知,塵心的仙骨乃先天而成,更何況……她本不該來到這世上,四大長老許她多活十八年,也算還了玄天郡舊郡主的心願!”
看顏孝昌臉色有些愴然,南宮承便釋然道:“先天而成的仙骨,自然法力高超——宿命輪回,紅塵舊事皆已去,妹夫且忘卻那些不愉快吧!妹夫與妹妹自小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如此,也算修成正果啦,隻是這十幾年來,你心裏苦,裳兒妹妹可是更苦,明明心裏、眼裏都是你,卻又得裝作陌生,如今好了,你倆之間再無芥蒂,為兄一杯酒,祝你和裳兒白頭偕老!”
顏孝昌連忙端起酒杯,歡顏笑道:“多謝大哥!”
“這些日子你也別太緊張,父王一早就在裳兒這厚福居裏裏外外布下了天羅地網,想那魔界不敢輕舉妄動!”
“孝昌自然明白嶽父一番苦心!魔界今日一戰,折了不少力量吧,想必不會再來討這沒趣,何況這仙骨一事隻有咱們幾個知道,隻要沒人走漏風聲,那魔族一眾定然不會知曉,怕隻怕那不自量力的妖族一眾會來騷擾,要辛苦大哥了!”
“嗨,那些小妖不足掛齒!”
是夜已深,月光浮動,人心卻安定,整個魔界大陸井然有序,各宮各殿的玲瓏燈鱗次櫛比的亮起來。守在夜煙凝宮外的三個小女仆大約是累了,竟縮在牆角,擠成一塊,睡了。
一道黑影飄忽下來,卻是白丹屏,這家夥抖了抖手裏的細長軟鞭,邊冷冷的笑,邊在心裏嘀咕:哼,就算我打不死你這個賤人,也讓你傷到再也爬不起來,跟我搶釋雲宮宮主的位子,也不瞧瞧自己幾斤幾兩,也未免也太嫩了點!
說時遲那時快,白丹屏甩開軟鞭,啪啪兩下打在了夜煙凝的身上,白丹屏得意的似是出了一口惡氣,收起鞭子,揚長而去!
夜煙凝靜靜躺在床上,這兩鞭子下去,卻不是平常人能受的了的,可這痛卻那麼實在,不會讓人窒息,不會讓人無助,不會讓人看不見天空中還有月亮。
夜幕中,夜煙凝的紅色衣裙像朵盛開的血玫瑰,疼痛纏繞著她的周身,她卻半點都沒喊疼。
忽的,屏風後的簾子一閃,有個輕巧的身影走到夜煙凝的床前,抱著胳膊,歎了口氣,似水般的聲音說道:“幸好隻打了兩鞭子,多一下,隻怕你立時就斃命了!”
見沒回音,這銀鈴般的聲音又嚷道:“你怎麼也不說話!”
說罷雙手輕盈的舞了幾下,兩道暖綠色亮光便從她雙手之間飛射出來,縈繞在夜煙凝身上被鞭子抽打過的地方,旋即散去。
那痛便減輕了許多。夜煙凝沉默許久,喃喃說道:“你隻當我死了吧,別白費力氣了!”
那小姑娘忽的拉下了臉,一屁股坐在了夜煙凝的身邊,抽抽搭搭的哭起來,“為什麼你可以說死就死,生命那麼寶貴,有些人想要活著都來不及!”
聽見這為自己療傷的小姑娘嗚嗚的哭,夜煙凝掙紮著坐了起來,道:“你哭什麼,你若需要,我這命你拿去救別人吧!”
“命怎麼能說給誰就給誰,你自己好好留著吧,你若不珍惜,我也不理你!”說罷,這小姑娘徑自跑出夜煙凝的房間,不知去向。
夜煙凝鎖緊了膝蓋,這才仔細看了看身上的這套紅妝,紅的有些燦爛又肆無忌憚,身上已然沒有那時泡在海水裏死一班的冷了,夜煙凝忽然覺得身體裏隱隱有些暖意,莫不是剛剛那位小姑娘的法力?
正有些不知所措,那位小姑娘噘著嘴巴走了進來,手裏提著些什麼,一看見夜煙凝就嚷道:“真是倒黴,還以為見了救世主,我這麼小心翼翼,哼——喏,就這麼點吃的了,你湊合湊合吧!”
“那……那你呢?”
“要你管,吃你的吧!”這小姑娘嘴倒是挺倔,說罷徑自走到梳妝台前坐下,手不停的撥弄著那盆白色珊瑚。夜煙凝這才看清楚她的長相,十分清秀,一身暖綠色的裙子,可愛又頑皮。“你知道剛剛來給你兩鞭子的人是誰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