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放的死頗有些高調。

據聞當時恒陽生了變動, 大批百姓不服郭放,又有儒生推波助瀾,那些留下來的黎臣更是動作大得厲害。郭放是用武力鎮壓下去的,砍了百餘顆腦袋,囚車遊街隔幾日便來一次。

可這恒陽,畢竟不是在他的軍中由他一人說了算,一陣又一陣的反抗被憤怒的黎臣接連帶動起來,甚至波及了周邊郡縣。郭放因此不得不派出大批人手鎮壓,局勢動亂到連他的山鷹衛隊也出動了。

山鷹一走, 郭放便被禁軍包圍,給活活捅死在皇宮門口。當年不可一世的廣平王,就這樣以一個淒慘結局載入史冊。

那禁軍直屬皇帝管轄, 雖被郭放捏在手中好幾年,卻少不得有認得清自己身份仍效命皇帝的。也就是說, 禁軍裏頭白睢的人潛伏了四五年才等到虎豹、山鷹都不在,一擊要了這老東西的命。

而在此之前, 鄭旭憑一張嘴幾句話就幹掉了虎豹,可謂是大功勞一件。

此前不殺郭放,因為怕天下大亂讓夏國漁翁得利,而今白睢根基已穩,殺他殺得格外幹脆。那郭放的屍身被拉出來遊街, 群情激憤,大街上砸了滿地雞蛋菜葉,其黨羽見主心骨驟然沒了, 自是抓緊時間挑選新的主子。

郭放的陣營瞬間分崩離析,餘下黨羽有追隨他長子的,也有追隨他次子的,更有將領各自為陣脫離出去的。北方一夜之間成了散沙一片,而其長子勢力最大,誓要報父仇,因拉攏了大批人馬成了其中唯一能看的。至於其次子,卻看出大勢已去,主張投降,結果人還沒出恒陽便被其長子軟禁了起來。

從永州城變故,驟然屹立風雨之中,到如今快要五年了,白睢當狗總算當到了頭。黎國的中心徹底從恒陽轉移到了蘭城,而他,是黎國唯一的主宰,亦將是這天下唯一的主宰。

北定叛臣,南掃夏國,隻是時間問題。

這一條路他走得多麼艱辛,連苗小柔也未必清楚。沒有人知道,唯他與郭放同處之時,他曾給郭放脫過靴捶過肩。亦沒有人知道,那年剛去廣平王營中時,郭放送來給天子的第一頓飯食,是他自己吃剩的。

那一天廣平王來接他,天下著大雪,他大病初愈,以為已經和他的大彪陰陽兩隔,這世上再無他一個親人,走出帳子,他道了句好冷,冷的是這顆心,凍僵了麻痹了也就不會覺得痛苦了。

那時的他,別說是當狗,就是給人當一塊腳踏踩他也忍得下來。

郭放死了,苦盡甘來,他們以後會更好的。他們將來會還天下太平,令百姓安居樂業,他們自個兒的日子也會過得和和美美,兒孫滿堂,一生坦途。

苗小柔知他必定在痛快中,得到消息的那一日便做了一桌家鄉菜等他回來吃,權當慶祝一場。哪知那之後他就忙得腳不沾地,何來的時間陪她吃飯,隻每日惦記著著人來問三道安,已在書房連睡了兩日。

幾日裏不過匆匆見過幾麵,心頭想念得緊,她便做了些小食,親自送去書房。白睢若在忙她便在一旁守著就好,書房若是人多,那她看一眼就走。

白睢在她眼前總是個混賬小子的模樣,可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心係天下,肩上擔子千斤重,是這世上最好的男人。

他做得那麼好,她心疼啊。

一路往書房去,丫鬟跟在後頭拎著食盒。快要走到門口,苗小柔倏地停下腳步,側目瞧見一個三分眼熟的身影從書房出來,手裏提著藥箱。

那不是給她調理的李大夫麼?為何會從白睢書房出來。她頓了頓腳,暗暗記在心頭,徑直往書房裏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