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玄也烈安慰六兮這住址很安全,但從他時刻表現的警惕來看,她知道這並不如他說的安全,不過是為了寬她的心而已。
這一路,他們逃過追兵,走過山路,涉過險,到達這裏的住處,六兮的身體又因那夜受了大驚,身體時好時壞,這幾日,在玄也烈無微不至的照顧之下,已不再發熱,但依然精神不濟,終日昏昏沉沉,怎麼睡也睡不醒。這種嗜睡的情況前所未有,想必是之前無論在宮中,還是在逃亡路上,都精神高度緊繃,如今有也烈在身邊,心便安穩了,才睡的如此踏實。
入夜時,她正準備睡覺,忽聽院子外,一陣敲門之聲,還未等她應答,也烈已把門打開,把來人領進了房內。
六兮一看,竟是好幾日不見的碟夜,隻見她一身黑衣,依然帶著帽子,蒙著麵紗,到了房內之後,才把麵紗給扯下。
朝玄也烈恭敬一拜
“少主。”
又朝六兮一拜,脫口而出道
“兮妃娘娘。”
這一聲兮妃娘娘叫的,兩人都有些尬尷。
“事情怎麼樣?”玄也烈適時岔開了話題。
碟夜回答道
“我雇了與你們同樣的馬車,一路聲東擊西,轉移追兵的注意力,現在背後已無人再跟著。隻是,這兩日,追出來的人又多了兩撥。有為了找少主回去交差的,亦有追尋兮妃娘娘的。”
六兮沉默不語,寅肅不會放過她跟也烈,這在她的預料之中。他若是認定了她的背叛,怕是天涯海角,也會把她追回來。
“除了通朝皇帝,還有誰在找我們?”
“有一隊人馬,並非出自通朝軍隊,而是顧南封,封府裏派出的人馬,暫不知是顧南封想找到兮妃娘娘?還是受了顧莘的指使。另外還有甄府,甄將軍派出的人。”
“我爹?他沒事吧?”她若是真的被說成是通敵,想必自己的爹娘也要遭受那些無妄之災。
“甄府一家被貶為貧民,世代不得升官加爵,並未受其他的責罰。”
“那就好,那就好。”六兮虛驚一場,這樣的處罰算是輕。
按照碟夜跟蹤觀察的情形來看,其實除了寅肅派出的精兵追尋之外,另外兩隊人馬,即便被找到,也無關係。顧南封與自己的爹娘萬萬都不會出賣她。
一時間,三人都有些沉默,忽地,碟夜朝六兮跪下,這一跪,把六兮嚇了一跳,玄也烈亦是皺眉看著跪地的碟夜。
隻聽碟夜對六兮說道:
“對不起,我沒有完成您交代的任務。”
“起來吧,這事是我想的不夠周全,不能怪你。”
玄也烈聽到她倆的對話,不明所以的問
“你們有什麼事瞞著我?”
所謂的任務,不過是六兮想借碟夜的幫忙,來個金蟬脫殼,徹底逃離通朝。
那時,碟夜從宮中出逃之前,她們之間已約定在那邊境小城的藥鋪門口彙合。而那日在藥鋪,雖是匆匆一見,但實則是確定碟夜可以開始行動。
六兮的計劃是,當兩國正式交鋒時,她利用碟夜的易容之術找個她的替身,在戰亂時死亡,而真身的她,能夠借機逃離,這樣既不連累任何人,從此世間又少了一個甄六兮。
隻是她萬萬沒有想過,寅烈竟通過毫無關聯的蛛絲馬跡,早已知道她與玄也烈的關係,卻不露聲色,在最後關頭,先她一步,給了她致命一擊。
想起那夜,城門之下,他冰寒絕情的樣子,六兮還是覺得渾身都冷。
玄也烈聽後,並不再說什麼。他知道她向來愛自由,又對男女之情有著近乎完美的苛求,然而,在宮中,除了有一個她愛的寅肅之外,她要麵對的是失去的自由,要麵對的是皇上後宮的三千佳麗。所以她想逃離,卻又逃不了。
因為她的家,她的爹娘都在天城,都在朝中為官,她動一發而牽全身,所以才與碟夜會布了這個局,想金蟬脫殼,卻忘記了,她愛的那個男人,不是泛泛之輩,或許早洞悉了她的一切念頭。
他最後隻得安慰
“過去的事無須再想。如今一樣是逃出來了,重新開始過你全新的日子。”
全新的日子?
玄也烈說完之後,眉心微不可查的皺了皺,再看六兮時,不自覺的便多了一副心疼。
他這微小的變化,六兮一時未看到,然而卻逃不過目光一直隨著他的碟夜的眼睛。
在玄也烈出門之後,碟夜亦是跟在了他的身後,直到遠離了六兮住的房屋之後,玄也烈才停下腳步,拿了一副藥方給碟夜,吩咐道
“去抓幾副藥回來,每日按時煎給她喝。”
碟夜接過藥方,一看上麵的藥名,並知道剛才少主為何皺眉,為何在說出全新的日子時,眼裏有心疼。
藥方很普通而常見,都是一些補藥,但其中一味藥是泰山磐石散,是安胎藥。
安胎藥,這個字眼閃過碟夜的眼眸,她向來清冷的神情裏,亦是有了一絲波動。這個當口,這樣的環境,這樣的時間裏,兮妃娘娘懷了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