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封回到他的偏殿,看著銅鏡中照射出的寅肅的模樣,雙眼暮上一層冰寒,恨恨的一手便把那銅鏡掃落在地上,哐當發出巨響。他踏過地上的銅鏡,用力撕扯了臉上,頭發之上所有喬裝的用具,直到露出自己那張俊雅的臉,他才罷手。

室內地上全是他剛才撕/扯下的東西以及扔在地上的那件黃袍,一片/狼藉。而他已洗漱更衣完畢,換上自己的衣服,這才覺得胸/口憋著的那口鬱結之氣得到舒緩,麵色也由剛才的陰狠恢複了平靜的模樣。

他給自己溫了一杯酒,慢慢飲著,烈酒下去,穿腸掛肚的難受,有些苦與痛,不禁有些自嘲的想,命運給他開了一個太大的笑話。

他明明人在拉薩,看到劉玥被燒焦的屍體,痛不欲生,本以為這一生就這樣了,失去所愛,孤獨終老。

那日,他本是執意要給劉玥火化,帶著她的骨灰回京好好安葬,但按當地的鄉俗,以及寺廟僧人的說法,需天葬,返璞歸真,給她自由,而不是把她困在一個小小的盒子裏。

做了許多思想工作,他與周成明想到劉玥的性格,最終答應了天葬。直到當晚,夜幕降臨之時,他本要乘飛機離開,卻忽然下起了狂風暴雨,他在機場聽到外麵的雷雨聲,再想到劉玥被丟棄在荒郊野嶺,心中劇痛,如何也舍不得把她像一隻動物似的丟棄,任飛禽走獸去噬啃她的骨血,所以他不顧大雨,狂奔至劉玥的安葬處,狂風夾著暴雨,夾著閃電,山路泥濘,又是夜裏,他不知走了多久,卻始終找不到劉玥的屍首。

那一刻,那份愧疚與絕望侵蝕著他,風雨飄搖,地動山搖之下,他一個不穩,跌倒在地上,恰好一道閃電橫空劈下來,就落在他的不遠處,他失去了意識。

等他一覺醒來,他已不是徐啟凡,更不在現代。

身旁有兩個衙役對著他說

“顧大人,皇上特赦,免您流放,請速回宮裏。”

他低頭看自己一身襤褸衣裳,以及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確定自己真的穿到了某個時代。

真是見鬼了。

他雖心中因對未來的無知而感到一絲恐慌,但卻沒有任何表現出來,隻服從兩個衙役的安排跟他們回宮去見所謂的皇上。

這一路上,他斷斷續續從兩個衙役那打聽出了現在的情況。

現在是通朝時期,他是通朝首富顧南封,因犯了事被流放,今收到赦免可以回天城。

當時,他腦子一閃而過的是劉玥曾說過自己回了前一世,正是通朝時期,是兮妃娘娘。

而兩個衙役的回答,也正好印證了這一點。

原來劉玥並不是瘋言瘋語,不是她的幻覺,是她真的回到了自己的前一世。這一點認知,讓他感到欣慰,無論如何,劉玥活著,她沒有死。

隻是這份欣慰卻在見到劉玥的那一刻,見到她深愛別的男人的模樣時,被另外一種痛苦所取代。

即將要成為他新娘的劉玥,此時是別人的妻子,且全心全意愛著那個男人。

沒有比這更殘忍的事情了。

當他以顧南封的身份被帶入宮中,見到了那個男人,雖是受了重傷躺在床上,但全身從上至下散發出的威嚴與傲然,讓他意識到,劉玥愛上的是一個什麼樣的男人,也讓他意識到,要在這個世界重新奪回劉玥是一件多麼艱難的事情。

彼時,他因劉玥而受到的種種衝擊,讓他忘了自己身處另外一個朝代,直到現在,陰差陽錯,他成為那個男人的替身,既是一種恥辱,又是一個機會。

他是徐啟凡,是在現代擁有無人能敵的事業王國的徐啟凡,他同樣有不遜於那個男人的能力與自信,他想要的,必然會去努力得到。

既然命運把他安排到這,他豈能辜負?

端起旁邊的烈酒,一口飲盡,眸光之中帶著微微的熏,有一種酒入愁腸愁更愁的情絲,恰到好處。

而正在此時,他的殿門被打開,一陣熟悉的輕盈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傳來,他唇角微揚,放下酒杯,看著門口站著的劉玥。她的表情如他所料,帶著一絲隱藏起來的慍怒,臉色因走的急,微微帶著紅。

穿著古時的白色紗幔長裙,發鬢插著極簡易的發簪,襯得整個人素雅而飄逸。

徐啟凡發現,她無論是穿現代簡單的T恤還是古時的長裙,都是那麼的好看。

他開口道

“進來吧。”

指指旁邊的座椅,示意她坐下,他早料到劉玥會來,今早在朝堂上的事,安公公是不敢隨意稟報給皇上的,定然會找劉玥商量。

果不其然,劉玥來了,興師問罪的模樣。

看她如此維護別的男人,他心裏又苦又澀。他倒了一杯溫酒給她,劉玥接過酒,慢慢的喝著,竟也沉住氣,不開口說一句話。

一室寂靜,隻有溫酒的爐子冒著零星的火光不時吱吱作響。

劉玥一杯酒下肚,剛才在外麵受的涼氣終於暖和了一些,杯子見底,她輕放在茶幾上,一開口,便單刀直入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