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1 / 2)

臘月凜冬,白雪紛飛。

皇宮的白玉石板上堆滿積雪,金碧輝煌的琉璃瓦也隻剩一片白皚皚。

人跡驟然隱匿的甬道兩旁紛紛降下雪簾,徒留三行一深一淺的腳步印在雪地裏。

“今年的雪來得早也來得猛。”

最前頭的冬晴望了望這略顯空蕩的皇宮,偶有幾個宮人縮著腦袋匆匆趕過,自己的輕聲歎息也很快淹沒在風中。

姚正顏也瑟縮地撐著桐油傘,默默跟在冬晴姑姑和姚舒雲的後麵。

又幹又冷的寒風刮在身上,掀起衣擺獵獵。她低頭瞧了一眼,身上穿的還是從黃牛坳出來時的青灰素衣。

這是她從前最寶貴、最體麵的一套衣服——即便它粗糙發白,但依舊完完整整,沒有一處補丁。

可與這富麗堂皇的皇宮相比,又實在窘迫得像個笑話,仿佛穿著這樣的衣衫多踏足此地一秒,便是對此地的褻瀆。

她們也的確才剛踏足不久。

前世,陛下帶她們進宮後,對冬晴姑姑冷冷地丟下一句“你來安置她們”便匆匆離開了。

姚正顏並不在乎陛下是個什麼樣的態度,她隻知道自己做夢也不敢想象,皇宮中的暖閣竟能在寒冬中燒的如此熱乎!因為在過去的十三年裏,她自記事起便是充滿了對冬天的恐懼。

每年的寒冬都太冷了。

她連一件像樣的棉襖都沒穿過。

因貪戀這樣的溫暖,本該與姐姐一同隨冬晴姑姑出去熟悉環境的她,選擇先留在煙秋宮裏休息。

畢竟還沒有布置好的煙秋宮,就已經很氣派,夠她看個眼花繚亂的了。

於是她左看右看、四處轉悠,果真看癡了眼,導致一個轉身時,就不小心就碰掉了陛下剛賜給她們的琉璃屏風……

姚正顏當場嚇得渾身癱軟,腦子一片空白。

冬晴姑姑還沒來得及挑選宮人過來,故而那時整個煙秋宮內隻有她一人,她便愚蠢地想躲起來。

最開始是藏到床底下,後來趴得手腳麻了便又爬出來。

先前一路上舟車勞頓本就疲乏,這麼一番折騰她的眼皮就更是打架得厲害,故而頭一歪就倒在軟綿綿的床榻上睡過去了。

後來的事情便如方才一樣,姚舒雲回來後氣得要撕碎她。

想到前世種種,她又怔怔地望著前麵的姚舒雲同樣單薄的背影,鼻尖一酸眼眶便濕了。

她曾是她最敬愛、最依戀的姐姐,是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可就是這樣的人,竟毫不留情將她推入萬劫不複之地。

所以為什麼呢?

自她出生起,母親就因她大出血而死了,父親在她的印象中也一直是整日瘋瘋癲癲、嗜酒成魔,一回家動不動就打罵她們姐妹。

那些日子吃不飽穿不暖,還總是一身傷,她們隻能相依為命、互相舔舐傷口。

後來一個寒夜,父親醉酒倒在雪地裏不省人事,等被人發現的時候已經凍死了,她們更是成了彼此在世上最親密的人。

那時多溫馨啊……但姐姐似乎在進宮後就變了。

變成了她的仇人。

雪越來越大了,冷風如刀子般戳在臉上,讓姚正顏不禁打了個寒戰,桐油傘上的雪層也抖落許多。

身後的動靜引起了姚舒雲的注意,她麵色凝重地回頭瞪了妹妹一眼,氣得什麼話都不想說。

“姑娘們先前該聽奴婢的話,把衣裳換了才是,如今雪越發厚重了。”

冬晴也回頭看了看兩位小姑娘這般可憐的模樣,心中不忍,無奈地長籲一聲,隻盼望陛下能對她們從輕處置。

姚舒雲忙垂淚欲泣,朝著冬晴欠了欠身:“求姑姑看在我們可憐的份上,待會在陛下麵前替我們求求情……”

冬晴擰著眉頭虛扶起她,為難道:“陛下他,不是我等奴婢能求得動的。”

聞言,姚舒雲身冷心更冷。

她這身薄薄的粗布根本不起暖,更別說抵抗這樣酷烈的風雪了。早知這樣的福分如此淺薄,她就不該死要麵子活受罪、非要矜持說等到沐浴再更衣。

這下好了,滔天權貴們身上穿的綾羅綢緞到底有多昂貴舒適,她這輩子恐怕再也體會不到了。

她又憤憤不平地咬了咬後槽牙,這該死的姚正顏,簡直害死了她!

“我們走快些吧。”

說罷,冬晴加快了腳步,身後抖成簸箕的二人也不得不緊緊跟上。

一路上,姚正顏看著這周遭陌生又熟悉的皇宮,心中五味雜陳。

又想到皇上,心更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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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禦書房外,如前世一樣,冬晴姑姑又好心告誡她們:

“陛下素來不講什麼情麵,但到底你們有救駕之功,奈何他前腳剛賞賜,後腳你們就打碎了,此罪如何定奪發落,隻能看你們的造化。不過切記,陛下不喜女子哭哭啼啼,爾等待會進去後莫要犯糊塗,否則便真是死路一條!”

“是,多謝姑姑。”

姚舒雲那張原本因營養不良而蠟黃的小臉,此刻又白了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