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晌午,寒風刺骨,京城的街道上行人廖廖。
兩旁的鋪子也隻是零零散散地開了幾間,掌櫃的都瑟縮得瞧不見人了,更別提那些富貴人家,正忙著縮在家中燒炭火,哪能看見半點蹤跡。
但偏偏那從城外至皇宮的必經之路上的春滿樓,卻是有幾人起了些爭執。
春滿樓也算是京城裏數一數二、有名的大酒樓,樓閣中自然少不了歌姬琴師的助興彈奏。
唯有一點不好,便是喝醉了發酒瘋的客人,免不了要鬧上一場。
這不,一肥頭大耳的男人,正醉醺醺著一張豬頭臉,手裏拎著一壺酒,便跌跌撞撞硬是闖進奏樂閣間,對著裏頭一個清瘦儒雅的男琴師調笑道:
“你這小倌兒,長得倒是清清冷冷,美豔動人啊……”
筆直端坐於古木琴前的琴師,聽到動靜後緩緩抬起眼簾,旋即不悅地驟起他那清秀眉頭,素白瘦削的手也不得不覆住琴弦,逼迫那方才還輕快悅耳的琴音半途消弭,將本是愉悅的氣氛歸為死寂。
“嘖嘖嘖,小美人兒,你若是個女人該多好,爺一定把你帶回府日日寵愛呢!”
“無妨無妨!隻要你長得美,管你男的女的!爺可是惦記你好些時日了,來,快讓爺疼疼……”
油膩男子一邊嬉皮笑臉地說著混話,一邊向琴弦後的默不作聲的柔美男子撲過去。
不料還未碰上半點衣角邊料,渾圓粗大的身子便像是突然磕到了什麼東西,轟然墜落在地上,驚起一層粉塵。
“哎喲疼死老子了!”
這廂油膩男子狼狽地趴在地上,艱難地睜開一隻尚未被砸腫的眼睛,模糊地望向眼前依舊處變不驚、端坐優雅的琴師,噔時火冒三丈:
“你這賤人,膽敢對爺動手!你知道爺是誰嗎?你知道我哥是誰嗎?!”
琴師意味不明地打量了他一眼,清冷又無動於衷,血色稀薄的薄唇輕啟,聲音宛如玉石泠泠:“在下不知。”
“不知?區區一個賣藝小倌也敢這般不知死活、目中無人!爺能看上你是你天大的福分,既然你如此不知好歹,那爺我今天就給你點顏色瞧瞧!教你識得什麼叫惹了閻羅王、什麼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嗯,那您請便。”
琴師又不緊不慢地兀自轉頭望向窗外,沉浸在自己的沉思中,全然不顧自己正是砧板上的肉,即將要被人宰割。
仿佛一記重拳打在了棉花上,油膩男子氣不打一出來,滿腔怒火中燒無處宣泄,死死盯著從容淡定的琴師,怒發衝冠地衝著外頭狂吼:“來人!快給爺來人!!”
幾個高大威猛的家仆立馬應聲從外頭衝進來,隨時領命。
油膩男子惡狠狠命令道:“除了不要打臉,其他地方把他給爺往死裏!打到他哭著喊著求饒為止!”
家仆們異口同聲道:“是!”
隨即一股腦蜂擁而上,將弱不禁風似的琴師團團包裹住。
可即便如此,他也依舊清風明月,麵對這幫強漢更是毫無半點懼色,平靜的不像話,像是特地坦然自若地等著被毒打一頓。
“真是找死的小子!”
幾個彪悍的家仆一人抓住琴師一塊瘦削的身板,緊接著一拳又一拳砸在他身上,力道之大讓他痛得悶哼不斷,一顆顆豆大的冷汗也直泠泠滾落在褐色閣板上。
奏樂閣內一時之間皆是肉拳相搏之聲,其凶殘程度僅是聽著聲音便令人不寒而戰了。
油膩男子一開始還能興致衝衝地在旁邊暗爽叫好,可隨著時間的推移,琴師的悶哼聲越來越微弱,他這才陡然驚醒回過神智,急忙先開口叫停:“夠了夠了!”
要是真把人打死可還得了!
“起開起開!”他三兩下扒拉開家仆,隻見琴師已被打得奄奄一息,除了一張柔美得雌雄難辨的臉還保全之外,其他地方無一幸免被揍得紅腫淤青。
雖然還尚且有衣服遮擋,可偏偏他穿的又是一身素白的衣衫,況且已經沾染到了零零碎碎的血絲,再者稍稍舉動便可發現其傷勢慘重。
“快快快!快把他衣服扒了看看他傷得要不要緊,別讓這小賤人真死了,爺還沒玩夠呢!”
聞言,本是鼻息微弱的琴師驟然正眼,不複先前的冷清,十足森寒的目光直直投射到油膩男子身上。
“怎麼?怕了?”
見他終於忍不住惱羞成怒了,油膩男子頓時得意洋洋地抹了一把嘴角的喇哈,故意賤兮兮地湊上去想扒開他的衣服,笑得一臉垂涎:“既然怕了,那今兒個爺就在這弄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