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科沙漠入境之地,一名少年身穿灰色長袍,臉頰的輪廓棱角分明。還未踏入沙漠,那呼嘯的狂風便已把他散亂著的短發吹的更加淩亂不堪。
他是維塔城原先的皇子文澤西·艾德裏安。在原先的維塔城,歐式姓名被看作是極其高貴的名字,尤其是帶姓氏的歐式姓名,代表一個特定的宗族。艾德裏安是原先王室宗族的姓氏,然而此刻,他望著暗紅色的天空冷冷一笑,給了守關的士兵一個令牌。
那笑容涵蓋著一份仿佛墜入過地獄的絕望。
“叫什麼名字?”守關的士兵凶神惡煞一般地瞪眼。
“顧時遷,”他伸出雙手做出一個拱手的動作,脊背卻依然挺得很直,“奉王將軍之命隻身穿越沙漠向南,前往桑切斯。”
“嗯?”士兵看了看令牌,又看了看眼前的少年,“派你隻身一人前往?所為何事啊?”
“將軍的作戰策略,豈是爾等有資格過問的?”顧時遷麵不改色地瞪了那士兵一眼。
這時他身後傳來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叫道:“阿澤!”
女孩騎在馬上,身後有一群全副武裝的騎兵,身穿盔甲,手拿佩劍。唯獨這女孩子騎馬技術似乎極其不佳,她僅穿了一件絲綢製的粉色長裙,留著一頭棕色長發,麵部線條十分溫和,有一番東方美女的神韻。
“阿澤,”女孩又叫了一聲,然後慢慢地下馬,“隨我回去吧,別再往前走了。
顧時遷沒有說話,直直地望著那女孩。那女孩子是他昔日的戀人顏洛,而此刻這個女孩擋在他麵前,阻斷了他的去路。
數月前,顏洛被轎子抬著再一次回到維塔城,以維塔城新王罹燁第49位嬪妃的身份。
他想到這裏,感覺一陣反胃。
“你再往前走想做什麼?同罹燁對抗?還是同三王對抗?你不可能贏的,你隻會挑起更多無謂的戰爭。”
“看來我今天是隻有一個選了?”顧時遷望著女孩,嘴角揚起一絲冷笑,“顏洛,你變得很不一樣了嘛,過去你總是給我選擇,而從來不替我選擇。”
顏洛的眼裏閃過淚光,她漸漸走近他,對他講:“在這件事上我沒有辦法,但是,你要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阿澤。我一直一直非常愛你。”
“哦,”顧時遷的眼神還是冷冰冰的,絲毫不為所動,“顏洛,那你覺得,我很愛你嗎?”
女孩的眼裏突然掠過一絲錯愕,當她還來不及回答時,顧時遷手中的那把長劍貫穿她的頸部,在靠近死亡線的那一刹那,她聽到他的聲音:”那你還真的是想得太多了。”
那是她聽到的最後一個來自這個世界的聲音了。
那把劍何時而來?他手中並沒有佩劍啊?
“聚氣成刃,”顧時遷手中那把劍又一次消失,“這種被你們稱為神印的力量,有時候倒也沒那麼的一無是處嘛。”
身後的騎兵紛紛舉起武器,但那陣營並不多,他很自信在他的實力範圍之內,可以殺他們片甲不留。
是顏洛沒有狠心多帶些人?
他擺了擺頭,迅速停止自己的思緒。
“喏,你們是一個個上,還是一起來啊?”
霧靄沉沉,未落盡的夕陽將天空染出一片赤紅色。荒蕪的大地之上橫屍遍野,刀光下天地一色,看不清遠方,也看不見地平線。
那一天的殺戮,大概是他如今以來親手造就最多的,最深沉的死亡。
耳邊忽然回響起自己曾經與導師的交談,關於顏洛。
“你這孩子脾氣這麼壞,顏洛是你唯一的朋友了吧?”
“她是我的女人。”
“小小年紀說什麼女人啊,”遙叔摸了摸長長的胡須,笑了起來,“不過想來也是,那麼漂亮一個小姑娘,你這個年齡的男孩子都會春心萌動吧。”
“未來我是王,她是王後,待我登基之後,我會廢除後宮嬪妃。”
“哈哈哈,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真的!我有她就足夠了。”
那些聲音有多遠了?
顧時遷對著自己的腦袋重重地錘了一拳,他很想痛罵自己總是能那麼清楚地回憶起那些畫麵,還有那些聲音。
最讓他忘不了的,便是提科沙漠邊境,顏洛穿著粉紅色連衣裙,伸開雙臂擋住他去路的樣子。
回憶對他而言是不該沒有什麼價值的東西,如果說有,那麼他隻想記得自己曾經是文澤西·艾德裏安,是這個世界的新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