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一抹身影孤寂的站在廊下,靜悄悄的,連呼吸也是輕盈的,偶爾夾著風聲讓人差點忽略了廊下還有一個人。
江澔深吸口氣,心裏有一團無名火壓抑著,指尖緊緊地攥著一支女子珠釵,眼眸似火。
良久隻聽一聲嘎吱響,手裏的珠釵被折斷成兩截,夜色微涼,站在風頭上不斷的清醒自己的理智,月色如勾,江澔嘴角染上了一抹極冷之意。
次日清晨,廖飄瀅突如其來的賢惠,桌子上擺放著幾樣精致的點心,還有幾樣熱氣騰騰的粥品,令人忍不住食欲大開。
“夫君,坐吧。”廖飄瀅坐在了一旁桌子上,親自替江澔盛了一碗清粥。
江澔坐在了廖飄瀅身旁,臉上掛著如沐春風的微笑,看著廖飄瀅的眼眸越發的寵溺了。
“多謝你替我準備這些,你身子嬌弱,還是好好在府上休息吧,這些交給下人就行了。”
廖飄瀅從江澔的眼眸裏看不出半點異樣,心裏微微鬆了口氣。
“無妨,做這些小事累不著我的。”廖飄瀅一貫的溫婉大方,臉上掛著柔柔的笑意,乖巧懂事,單純無害。
江澔笑了笑收回神色,低著頭好心情的嚐了幾塊點心,讚不絕口,好像是因為廖飄瀅的招待,胃口都變好了。
廖飄瀅見狀是徹底鬆了口氣,將昨日之事拋之腦後。
“飄瀅,昨兒個你去醫館,大夫可有說什麼嗎?”江澔不經意間抬眸問道。
廖飄瀅手抖了下,低著頭小臉羞紅了,一隻手輕輕放在小腹上,“大夫說我已經懷胎了,隻是時日尚淺,過些日子就能把出來了。”
廖飄瀅在莊子上曾給趙曦送了一封書信,趙曦邀約而來,廖飄瀅又用了同樣的手段直接給趙曦下了迷藥,廖飄瀅也聞了不少迷香,一覺醒來趙曦就不見了人影,廖飄瀅自己也不清楚那晚發生了什麼。
不過她懷孕了就是事實,上次小產傷了身子,差點再也懷不上,幸好又有了,還是趙曦的孩子,廖飄瀅在知道的那一刻簡直欣喜若狂。
甚至有些後悔了,不該聽了廖旭的話進了江家,如今連脫身也難了,廖飄瀅和江澔之間隻有一次意亂情迷,所以廖飄瀅猶豫了許久,要不要捅破這層關係。
想了一個晚上,肚子大了肯定遮掩不住,到時候總該找個依靠,以自己現在的身份去找趙曦,肯定不合適,說不定這孩子也會被人算計,庶長子本就不該存在。
所以想了又想,隻要把孩子生下來,到時候來個滴血驗親什麼都清楚了。
江澔眼眸一滯,忽然想起了趙曦曾勸誡自己的話,一一驗證,江澔臉上湧出燦爛的笑容,隻不過笑容未達眼底,甚至有冷。
“是嘛,這可是好事,你要好好待在院子裏休養,再不許做這些事了,這些就交給丫鬟婆子們去做吧,回頭我再告訴娘一聲。”
廖飄瀅敷衍著點了點頭,心情好的喝了半碗粥,江澔猶豫不決的看著廖飄瀅。
“你懷了身子是大事,要不要讓你大哥過來一趟?你也有些日子沒見他們了,事情已經過去了,該放下的就放下吧,總是一家人。”
廖飄瀅忽然放下了手中碗筷,長長地歎息一聲,臉上笑容也收斂了不少。
“是我不爭氣,連累了廖家,我也不指望廖家能原諒我,慢慢來吧……”
“怎麼會呢,你是廖家的女兒,嶽父嶽母從小對你如珠如寶的疼愛著,這麼多年的感情豈是說斷就能斷的。”
江澔也放下了手中碗筷安慰道,“嶽父嶽母也是一時氣憤,你不要多想了,趁著這段時間去瞧瞧吧。”
廖飄瀅挑眉,“這話何意?”
“我聽祖父提起,廖家這段時間忙著處理手上的鋪子,捐贈了不少給朝廷,等皇上氣消了,興許過些日子就要離開京都城了,怎麼,你大哥沒有跟你提起這事嗎?”
江澔一臉疑惑的看著廖飄瀅,廖飄瀅愣了下,緊咬著唇,“廖家要離開京都城?”
為何廖旭從未跟她提起?
“是啊,連墨軒茶樓也被宣王府接手了,估摸著也快了,你也別耍小性子了,去服個軟道個歉,嶽父嶽母不會和你計較的。”
江澔一貫的體貼入微,事事遷就著廖飄瀅。
廖飄瀅臉上的笑容僵了下,有一肚子疑問要問廖旭,好像自從嫁給了江澔,廖旭對自己就已經忽略了,漠不關心,更沒有把自己當作廖家的一份子。
“憑著廖家的手段東山再起也不是什麼難事,隻是需要費些時間,一時半會和九王爺之間的誤會也很難消除,留在京都城反而備受爭議,未嚐不是個好去處。”
江澔小聲的呢喃著,眼梢時不時的瞄向了廖飄瀅,關注著廖飄瀅的神色。
廖飄瀅緊咬著唇不鬆,她是越來越搞不懂廖旭的想法了。
“皇上對廖家似乎頗有偏見……”
廖飄瀅鬆了唇,“這話怎麼說。”
“九王爺明明就在懷疑廖家投靠了皇上,兩家矛盾漸生,皇上若是緊抓著廖家不放,說不定九王爺有一日會考慮清楚解開誤會,如今皇上卻對廖家格外的寬容,這樣不是讓廖家和九王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嗎。”
江澔歎息著,一臉的憂愁。
廖飄瀅卻陷入了沉思,隻有她心裏清楚,廖家從始至終一直都是支持明豐帝的,這會子被明豐帝派遣離開京都城,一定別有目的。
廖家連這事都沒告訴自己,可見自己已經被擯棄了,廖飄瀅指甲掐進了肉裏,自己替廖家出謀劃策,從未有過半點私心,事事以廖家的利益為先,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清白為代價。
落到今日這個地步,廖家卻對自己不聞不問,廖飄瀅的心都寒透了。
廖飄瀅的指尖輕輕觸摸了小腹處,顫抖了下,她本來還想著要把這件事告訴廖旭,轉念一想廖旭和自己其實早就有了分歧。
廖旭從始至終都是自己的利益,不管廖飄瀅的死活,騙自己嫁入江家,結果江澔搬出府來了,廖飄瀅就失去了利用價值,被甩到了一邊。
廖飄瀅深吸口氣,肚子裏的孩子是廖飄瀅最後的希望了,絕對不能再出事了,所以廖飄瀅不打算對廖旭說懷孕的事。
之前廖飄瀅想著扳倒趙曦,廖家就是明豐帝身邊的大功臣了,將來趙曦不會死,最不濟也是個閑散王爺,憑著廖家地威望,廖飄瀅陪在趙曦身邊絕對沒有問題。
可現在廖飄瀅改變了自己的想法,江澔說的沒錯,趙曦隻是排斥和明豐帝走的近的人,廖家是明豐帝的人,若不做出個決斷,趙曦永遠都不會接納自己。
廖飄瀅的神色被江澔納入眼中,江澔安撫道,“九王爺是什麼性子,你我在他身邊這麼多年還不清楚麼,廖家一日不洗清嫌疑,就不會接納你大哥,甚至包括你我。”
說著江澔歎息,蹙眉不解的看著廖飄瀅,“說來也奇怪,廖家和皇上究竟有什麼關係,九王爺說……罷了,不提也罷。”
“九王爺說什麼了?”廖飄瀅繼續追問。
江澔猶豫了下,“廖家對九王爺隱藏太深了,廖家產業根本不止如此,還有個叫什麼易嘯的人也牽扯不清,處處替廖家辦事,背地裏早已經投靠了皇上這是事實,廖家卻還縱著他,照這樣下去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廖飄瀅眼皮跳的厲害,“你是說易嘯?”
“你也知道他?”
廖飄瀅怔了下,然後點了點頭。
江澔倒是一副什麼也不隱瞞的樣子,一點點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說了出來。
“易嘯手底下有很多鋪子,這些日子也在四處尋找買家,不斷的給九王爺添亂,這人又賊的很,抓不住把柄,偏偏皇上護的緊,連九王爺也拿他沒辦法,隻知道此人和廖家接觸十分親密。”
廖飄瀅從未懷疑江澔的話,因為廖易嘯對外宣稱就是姓易,而且所說的全都事實,廖飄瀅心裏很清楚怎麼回事。
“你知道易嘯的事?這幾日九王爺可沒少為了此人費功夫,此人也沒少給九王爺添堵。”
江澔看著廖飄瀅,廖飄瀅咬了咬唇,“他其實是我二叔,我父親的庶弟,這些年一直在替廖家做買賣,至於旁的我倒是不清楚,不過我可以肯定的是廖家絕對是效忠九王爺的。”
廖飄瀅刻意隱藏了一部分沒有說,還沒弄清楚事情真相之前,她誰都不信。
“原來如此,我自然清楚廖家是效忠九王爺的,隻不過這個易嘯是個難纏的,會不會是因為他,九王爺才誤會了廖家的不忠?”
江澔突然說著,廖飄瀅眼眸一閃,腦海裏有一個念頭極快地閃現。
“你剛才是說我二叔變賣了所有家產,準備和我父親一起離開京都城?”
江澔點了點頭,“不錯,廖家被人盯上了,隻能離開京都城了,大部分都被宣王府接手了,餘下的孝敬給了皇上,還有一部分分散給了那些外來商人,還處處與九王爺作對,估計現在也快差不多了,你若見了嶽父真應該提醒一兩句。”
廖飄瀅點了點頭,猶豫了會才道,“夫君,我想一會就回府一趟。”
“也好,我陪你吧,你現在身子不方便。”江澔毫不猶豫的點點頭答應了。
廖飄瀅搖了搖頭,“還是別了,若是父親母親氣惱之下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夫君聽了會難受,我獨自一人去就行了,下次夫君再陪我吧。”
見廖飄瀅堅持,江澔隻好點了點頭。
廖飄瀅心不在焉的收拾一番,就帶著茉兒回了廖家,昨兒還沒發現,今兒一走一過還真瞧見了不少廖家鋪子都關門寫了個休字貼在門框上,或是某一家鋪子連掌櫃的都換了人。
廖飄瀅對江澔的話信了三分,一路上繼續前行,大約一個時辰後馬車停靠,廖飄瀅瞥了眼茉兒。
“一會記住了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茉兒身子一抖,立即點了點頭,“奴婢明白。”
兩人跨過了門檻,廖飄瀅一出現,管家驚訝了下但沒敢阻攔,隻讓人去找廖夫人。
廖旭不在府上,廖昌幀說是身子不適,並沒出來見廖飄瀅,是心裏對廖飄瀅的怒氣還沒消散。
廖昌幀視財如命,廖飄瀅一下子就賠了百萬兩銀子,不氣惱才怪,廖飄瀅早就料到這個結果了。
“你怎麼回來了?”廖夫人拉著廖飄瀅上下打量,“瘦了不少,怎麼樣,這些日子過得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