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遠征大概是除了葉清讓本人之外,最了解他的人,這種了解到不是說想阿坤和阿肯那樣,日夜相伴的了解。
他的了解建立在縝密的偵查上,還有各種對葉清讓本人的分析。
馮遠征知道此事對葉清讓這種幾乎心理變態的人,什麼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故意的往他那個點上打。
比如此刻,他沒有跟葉清讓說,季溏心還可憐他,亦或者替他求情,這個男人並不會感動,換來的可能隻是他的疑心。
而此時這樣一句話,卻會讓他陷入極其分裂的自我糾結中。
事實證明,馮遠征是對的,在聽到這句話之後,葉清讓先是難以置信,不過很快便被帶起了情緒。
在綁架季溏心之後,他的確有跟她透露過自己的曾經,隻不過並沒有得到她一絲一毫的動容,換來的是那個女人更深的厭惡。
那種像是看著異類一樣的眼神,他到現在都記得。
可就是這樣一個令他恨得牙根癢癢的女人,轉過頭卻對馮遠征說了這樣的話。
她是想為他求情?
還是別的什麼?
人已經死了,死無對證,他甚至連問的機會都沒有。
葉清讓從來都沒有這樣的感覺,他對季溏心的那份感情,混亂複雜沉重到連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
隻是聽到這句話之後,整個人忽然平靜了下來。
那種看破了一切之後,什麼都無所謂了的平靜。
“葉清讓,你害了這麼多人,不要再掙紮了,你人生最後的意義,是把你知道的所有都一五一十的交代,或許隻有這樣,死了之後,你還能有機會問一問季溏心。”
死了之後?
葉清讓笑了,“人死了,就什麼都不剩下了,我不信那一套。”
“那你信什麼。”馮遠征毫不猶豫的接過話尾,“就連季溏心都曾經短暫的因為你的過去心軟過,你呢?你有沒有再麵對一個人的時候愧疚過?”
在馮遠征來之前,葉清讓都能夠毫不猶豫的說出沒有兩個字。
但是現在,心好像被卡在了一個奇怪的地方,他說不出這句話,眼前浮現出的隻有季溏心的臉龐。
“馮遠征,你比我還歹毒。”他重新坐回病床邊,臉色比之前更加蒼白,“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馮遠征也沒有強求,知道他需要一個時間來緩衝,隻是冷清的留下一句話,“與其當一個窮途末路的困獸,不如死得其所,就當……是給季溏心一個安慰吧。”
話落,馮遠征轉身離開。
病房裏靜悄悄的,一切都恢複到之前的平靜,可葉清讓的心卻無比混亂。
他的童年,他的二十歲,他過去的一切,現在發生的一切……都讓他的心像是盛滿了岩漿,鼓囊著馬上就要撐開。
他的靈魂從來都不是完整的,隻要有東西伸進來,很容易就會支離破碎。
而今天馮遠征的一席話,無疑是將這雙手伸進了他的內心。
季溏心這個名字從來都不是過客,而是深深紮在他心底裏的一顆種子,暗自發芽,默默生長,等他意識到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