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求生進行時(二十一)(1 / 1)

溫珩所掌握的急救知識都在告訴他,這種時候放任司南失去意識是十分危險的,他隻好一邊邁著沉重的步伐,叫著他的名字。

“司南。”

數秒後,身邊的人才傳來回答:“嗯。”

溫珩此時隻覺得腦海中有道弦被繃緊,疼到好像有人在拿那根弦彈著十麵埋伏。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隻能強打起精神來,開始努力說話。

“你對地震會發生早就有所猜測對不對,如果你說出來我們商量一下對策……”溫珩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組織語言上完全失了邏輯,“……雖然變成了現在這樣,但我還是想說聲謝謝你。”

司南前進的腳步一滯,繼而極低地哼笑了一聲:“你把前半句去掉,我會更高興。”

溫珩不接話了,他的擔心是多餘的吧,這一如既往打蛇隨棍上的機敏勁,哪裏有意識模糊的樣子。

可又走了幾步路,溫珩就感覺到那人不自覺地托付給了他更多的重量,聲音越來越低:“嗯……我想先睡一會兒……”

“不行。”溫珩心跳漏了一拍,用力顛了一下架著的人,全然顧不上有沒有碰到他的傷口,不如說碰到正好,幫助驅散他昏沉的睡意。

“哪有我做牛做馬,你舒舒服服睡覺的道理。”溫珩不吝嗇用刻薄的話叫醒他。

被他這一顛,司南稍微清醒了一些,晃了晃頭,意識到自己這一睡可能會導致什麼後果。

比這更重的傷他不是沒有受過,怎麼這次他還變得“嬌弱”起來了?

司南那隻被溫珩架在脖子上的手無意識地動了動,冰涼的手指擦過了一片緊繃滑膩的肌膚。溫珩因為畏寒,比他的體溫向來要低很多,可此時傳過來的熱度卻無端給了他些許力量。

司南縮了縮手指,這才後知後覺地想到,剛剛他碰到的應該是溫珩的脖子。隻是溫珩似乎心事重重,沒有注意到他的“冒犯”。

原來是這樣。

司南發現自己早在一開始,就在無意識中放心地把自己倚靠在溫珩身上,現在也是如此,感受到對方雖然有些吃力,卻仍沒有怨言地帶著他往前走。

就是這種莫名的安定感,讓他總是下意識做出了與理智相反的舉動。

舍身救人可是他從來不敢想象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更不用提在重傷極度虛弱的狀態下,他居然幾乎放棄了警覺,任由對方帶著他前進。

放在雨林叢生的邊境中,這點鬆懈就夠他死上個百八十次了,時間一久,時刻繃緊神經已經成了他刻在身體裏的習慣,哪怕身邊站著的是陪自己出生入死的戰友。

可是現在,這些習慣都不見了。

這樣的司南,讓他自己都覺得陌生。

現在的情況並不比戰場要安全多少,他沒道理會放下防備,唯一的理由就隻有身邊這個人了。

感覺到了他的注視,溫珩似乎是以為他身體有什麼不適,急忙停下腳步問道:“怎麼了?”

司南怎麼會把他自己都還沒理清的複雜情緒說出來,又一時想不到別的話題。溫珩就就靜靜地看著他,沒有催促,也無嫌棄。

司南這才注意到,對方有一雙漂亮的淺棕色眸子,看向你的時候眼神十分專注,甚至會微微側過頭,一副認真傾聽的樣子。從舉手投足都能看出他待人的尊重。

這不是端著架子的惺惺作態,而是在不自覺中流露的良好教養。

教養這東西有兩個來源,一是父母言傳身教,而是自我約束。司南覺得溫珩更多的是後者,這也解釋了他為什麼平時總是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高嶺之花模樣。

對自己嚴格的人,總會在無意中對外界也豎起一道無形的高牆,讓外人覺得難以接近,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就是一個傲慢孤僻的人。

溫珩極有耐心地等著,一邊思考著他是否還有其他傷處。沒想到最後司南隻是搖了搖頭:“沒什麼,我來指路吧,我們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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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南所說的小公園現在已經完全沒有了公園的樣子,樹木東倒西歪,也難為李懋揚能在一堆廢墟中找到生前疑似噴泉的東西,正在噴泉不遠處原地來回踱步。

李懋揚滿臉的愁容一頓,遠遠地就眼尖地看到有兩人正互相攙扶著緩慢走來,他喜出望外,小跑著過來,走到司南另一邊幫忙架起了他的另一條胳膊,瞬間溫珩的壓力就減輕很多。

李懋揚喜過之後就開始感性起來,眼眶微紅:“我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這樣可怕的災難……還好你們都還活著。”

公園在海島的山頂處,地勢很高,幾乎能把半座海島的風景盡收眼底。海浪翻卷吞噬著陸地,從上方看來就好像海島在緩慢地沉入海底,隨時下一道巨浪可能就會蓋過山頭。

不知此時有多少或許還一息尚存的人,卻注定要永眠於地心與海底。

溫珩轉頭看向下方的狼藉,好似在回答,又好像隻是喃喃自語。

“是啊,至少我們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