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臉上半點血色也無,紅紅的嘴唇襯著青白的臉色,像是暗夜中的惡鬼。
我愣愣地看了他半天,又伸手使勁揉了揉眼睛。
“六郎,你去哪裏啦?手機也停機了,根本聯係不上!”純種疑惑的看著我,“三個月不見,你怎麼變成這副模樣?”
“我去治病了!”我無奈地苦笑了一下,“醫生說我有妄想症!他說的沒錯,我確實不是個狼人,更不要提什麼變身!”
“別信那醫生的鬼話,你怎麼不是狼人?快點回學校吧,要是你這學期考試能過的話,就不用申請休學了!”
“我、我不想回去了……”我突然很想哭,低頭小聲說,“大半生像個夢,現在夢醒了,我實在沒有勇氣麵對現實!”
“想什麼呢?”純種伸手就打了我一下,“誰活著不做夢啊?沒有夢那是死人!”
我聽到他這樣說,突然破涕為笑!
“在任何時候,都不要懷疑自己!”純種跟我坐在車水馬龍的街邊,一把吃著我從超市裏買的食物,一邊看著街景,“那種心理暗示很可怕的,我曾經見過好好的人,被催眠之後就不會走路了!”
“可是為什麼我在醫院沒有變成狼?”
“估計是看不到月亮,也有可能是潛意識裏的自我保護!”純種轉頭笑著問我,“如何?你終於做了幾個月的正常人,有何感想?”
“我永遠也不懂!人生到底有什麼值得留戀?”正值下班時分,我望著街上忙忙碌碌,疲憊不堪的人潮,“大部分人都活得匆忙,為了糊口,失去誌氣理想!為什麼還有人甘之若飴?”
“六郎,不要這樣想!不要妄用自己的眼睛去揣測別人!”他長歎口氣,看著眼前的車水馬龍,流光溢彩,緩緩地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圓月,並勇於為了它,苦中作樂,忍受艱辛!你如此,他人亦然!”
我聽到這裏,愣愣地望著街邊來往的行人。他們個個平淡無奇,庸庸碌碌。迎著冬日的風雪,邁著趔趄的腳步,奔赴各自的前程。
可是即便道路泥濘,風冷如刀。他們依舊紅光滿麵,目光炯炯,似乎對未知前途有無限憧憬。
“喂!跟我說說,”我轉頭問他,“你心中的圓月是什麼?”
可是還沒等他回答,一陣喧鬧的手機鈴聲就打斷了我們的談話。
“喂!你到底找到六郎沒有?他生了什麼病啊?怎麼一點消息都沒有?”電話那邊傳來了猩猩久違的咆哮。
“老大!”我興奮異常,一把搶過手機,“我去治病啦,你們過得怎麼樣?”
“小樣兒,你健康得跟畜生一樣,居然也會生病?”他在電話裏爽朗的大笑,“一定是那個醫生生病了,而且病得不輕!”
“六郎!你快點回來吧,我們都很想你啊!”;“對啊!宿舍裏沒有你天天吼來吼去,我都有點心功能不全啦!”;“什麼?六郎的電話,讓我也說兩句!”
電話的那邊突然亂成一團,好像他們又在聚餐,在餐桌上來回搶著電話。
“喂?楊六郎嗎?”最後老大的手機似乎落到了剩女小姐的手裏,她在那邊激動地說,“你過得怎麼樣?是不是要回來了?”
“是,我就要回去了!”一切都沒有變,現實跟我的記憶一點出入也無。我的朋友們並非憑空的妄想,是那樣真實而鮮活的存在著。
“那太好了,我們等你!”
電話中斷,我把手機遞給純種,站在風雪中朝他笑,“我們回去吧!”
不過俗話說得好,人生就像趕路,一步錯,步步錯。有時無法回頭,隻能一錯到底!
我歸心似箭,在家裏逗留了三天,就匆匆跟爸媽告別,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飛回學校。
可惜生活大抵如此,總是令人失望。因為我找了一個不能在白天趕路的旅伴!
晨曦隻要一見到陽光,就恨不得變成老鼠,一頭紮到黑暗的洞穴裏去。結果我們不得不乘坐夜班長途,像是做賊一樣,隻有太陽落山才能上路。
“喂!你那天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在搖搖晃晃的夜班車上,我好奇地問他。
“唉,這世界上隻有一樣東西能令我又痛又愛!”他望著窗外闌珊的星空,痛苦地說,“那就是陽光啊!我這一輩子,活得再久又有什麼意義,永遠也不可能在陽光下生活!”
我聽了默不作聲,裝作沒有聽到。怪不得他給自己起名叫晨曦,或許是寄托了那一點點可憐的、一生也無法企及的憧憬吧?
“六郎,我們快到了!”晨曦突然興奮萬分,推了推我的胳膊,指著遙遠的夜空,“那邊不就是學校最高的教學樓?”
“我走了三個月都沒有這麼開心,你高興個什麼勁?”我好奇地打量著他。
“六郎,你知道我為什麼長年滯留在校園裏,不肯離去嗎?”他在黑暗中望著我,眼中閃著精亮的光。
“那還用問?”我嗤之以鼻,“當然是你年年掛科,無法畢業!”
“不!”他伸手指著前方,朝我笑道,“因為隻有在那裏,才能有永不褪色的青春,和飛揚激蕩的夢想!”
永不褪色的青春,和飛揚激蕩的夢想?
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隻見闌珊的夜空中,浩瀚的星圖裏,一輪圓月正高高的掛在天際。
圓月之下,是熟悉的樓影和我魂牽夢縈的所在。在那裏,承載著多少年少輕狂的吟唱和青春寂寞的成長。
“吼吼吼——”我對著月亮突然爆發出一陣清亮的狼嚎。
我想,我找到了心中的圓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