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徊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度過了這個失魂落魄的夜晚,他在死線以前交上了報告,卻一點也沒有那種輕鬆的感覺。
人的滿足感來自於很多方麵,工作、情感、愛好,不勝繁多,但或許它們並不能相互彌補,一方的傷痛難以用另一方的紗布包裹到愈合。
北京又開始下雨,這個秋天似乎雨水格外多。嚴徊坐在落地窗前的椅子上,頭腦發脹,眼睛酸痛,身上還穿著打算去送佟一心換上的衣褲,他怔怔地看著玻璃窗,幹淨的鏡麵倒映著自己疲憊不堪的麵容。他想不明白,到底是哪裏出了錯,但他有些想哭。
為什麼這樣努力,卻還是什麼都做不好?
為什麼想讓佟一心開心,卻隻是討好了自己,對方接不接受都還不說,好像還很難過。
嚴徊一直覺得自己算是學習好的,打小都能被親戚們誇一句聰明機靈,在b大gpa也能打個4.0的選手,現在卻對著這樣一道題,無從下手。為什麼這樣一道究極大難題,要出現在兩人剛剛有和好氣氛的時刻,他困惑、矛盾,一時不知該怪自己,還是該怪命運了。
他低頭看手機,不敢再打過去,隻是發消息:【一心,我不是那樣的意思,我沒有要你順著我,我隻是想讓你開心。別討厭我好嗎?你想做什麼我都陪著你,或者你不想我陪那我就不煩你,但你不要不理我。】
他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話語裏的矛盾,隻是帶著情緒在傾訴。
【我太害怕了。】他說。
佟一心沒有再回複,但無論如何,還是應該知足,和以前相比,至少他已經回國了,沒有隔著一個太平洋和十五個小時的時差,事情總還是有無限轉機的。嚴徊這樣安慰自己。但想著佟一心又因為自己而傷心難過,卻隻能幹等著,無可奈何,就鼻子一酸,哭了出來,窗外的燈光被淚水暈開,蕩成一片。
次日上午,嚴徊給馮晨打了個電話,想要約人吃飯。
馮晨吊兒郎當地嘲諷他:“咦,神了,鴿了我這麼多次,您還能想起我?”
嚴徊自認理虧,做小伏低:“哥,馮老板,我錯了,您得理解社畜的苦!”
馮晨笑笑:“我和小範在三裏屯逛街呢,你來麼?”
嚴徊簡單的收拾了下自己,刮了下晚上長出來的小胡茬,不管哭腫了的眼睛,出發去三裏屯了。
“你們在哪兒?”三裏屯那邊周末人巨多,實在太堵了,嚴徊早兩個路口在農展館下了出租車,發微信問馮晨。
馮晨:“喜茶站著排隊呢,你來吧,一起排半個小時的。”
嚴徊往那邊走,路邊金黃色的銀杏葉撒了滿地,一抬頭,樹杈將湛藍的天空割碎成一格一格的畫,每朵雲都不同。
嚴徊到了喜茶,門口像是機場安檢時的,拐著彎兒站了兩三排人在排隊,馮晨和他女朋友小範——哦不對,現在已經是老婆了——站在隊伍的尾巴那兒,不知道還要等多久。
嚴徊看到他們,朝那邊招了招手。
“嚴徊。”小範笑著和他打招呼。
嚴徊其實很羨慕發小的,從高中談得戀愛,一起出國留學,又一起回國工作,這其中也不是沒有曲折,竟然真的能修成正果,實在令人佩服。小範又是一個很漂亮很溫柔的女孩子,從最開始知道他的性向,知道他和佟一心的事兒,就很包容,沒有獵奇的成分在。
嚴徊:“hello小範,你們就在這排著?網上訂不行嗎?”
小範笑了:“沒有真的排,在這等你呢,這不是好找麼。”
三人找了個咖啡店坐,一人一杯美式,又要了些點心,馮晨這才看著嚴徊的臉,問他:“你眼睛怎麼腫成這樣了?”
嚴徊有些窘,喝了口咖啡:“啊有嗎?沒睡好吧,昨天又加班兒來著。”
“豁,”馮晨裝模作樣地驚奇,“沒睡好還能弄出這麼大的雙眼皮來,你這個技術得告訴著旁邊的整容醫院啊。”
嚴徊拿手機屏幕的反光照了下,確實是雙眼皮整個腫大了一圈。馮晨一向嘴損,還沒完了:“你還記得吳曉蘋嗎?她之前剛割完雙眼皮我還見過她,就長你現在這樣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