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 史上最年輕侍郎權傾天下(1)(2 / 3)

聽完此話,戴犁果然重新坐下,全身當真就放鬆了許多,談吐也自然流暢了一些。他吐出舌頭舔舔嘴唇道:“謝大人提醒。大人如不嫌煩,愚兄就多擾你一會兒。大人不知可用過晚飯?愚兄請大人去吃大菜如何?”

曾國藩暗道一句“好一個灑脫的戴犁”,口裏卻道:“晚飯已用過多時,就不勞仁兄破費了。本部堂尚有一事不明,還要向仁兄請教。記得本部堂剛受命署理刑部侍郎時,在彙總順天府全年的大案時候,其中有宛平縣一件案子,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至今仍縈繞胸懷。”

戴犁不待曾國藩把話說完,便笑道:“如果不是戴犁失憶的話,大人講的當是縣丞王正夫侵吞公款一案。”

“正是!”曾國藩接口道,“好像是說他侵吞公款,之後又恃強仗權,逼奸了一名下屬的啞女,被門房撞見,揪到官府。順天府判的是秋後問斬。本部堂依據大清律例,覺得有些量刑過重了,就改了個三千裏充軍。”

戴犁欠身問一句:“冒昧地問大人一句,大人可認識王正夫?”

曾國藩道:“本部堂不認識王正夫,但卻到吏部查過他的案卷。王正夫也是個兩榜出身的人,而且進身比你、我都早。本部堂一直放不下的是,王正夫一個五十開外的人,如何肯為了一名啞女,竟置自己的前程與性命不顧,做出這等反常的事情。還有一點讓本部堂奇怪,本部堂查看了王正夫的履曆,那王正夫離京時是從四品的國子監祭酒,外放順天府是正四品府丞缺分,然後又成了從五品的知州銜,轉年又成了正六品的通判銜,案發時,竟成了一名正七品的宛平縣縣丞!敢則王正夫的功名是捐的不成?別人做官是越做越大,如何他這官卻越做越小?”

戴犁道:“大人真能說笑話。王正夫不僅文章寫得好,為官更是清如水明如鏡。好了,戴犁叨擾的時辰夠長的了,大人也歇息吧。”話畢,精神抖擻地站起身。

曾國藩道:“本部堂正要和仁兄多聊一會兒。本部堂有幾句話要問你,王正夫一案,可是你審的?”

戴犁站著道:“王正夫是我直接的下屬,又做過我的上憲,我怎麼能定案,我是例應規避的。從始到終,全是順天府大堂直接審定,我連邊兒都靠不上。王正夫真真命大!不是大人轉了轉念頭,可不是死定了?”

“聽仁兄的口氣,難道王正夫有些冤枉不成?他如何不京控?”

“聽人說,王正夫也京控了,但因證據確鑿,被刑部駁回了。”

“本部堂身署刑部侍郎,怎麼沒見到他的京控?”

戴犁笑道:“大人哪,您老真該歇息了。您老問我,我問誰去?戴犁可得告辭了。”說畢,深施一禮,便直著腰板兒大步流星走出去。

曾國藩隻得衝門外喊一聲:“送客!”

這一天本是大清朝廷法定的假日,但曾國藩飯後還是乘著轎子來到刑部。一進刑部,倒把值事官嚇了一跳:“大人,您老今天怎麼來辦公了?”

曾國藩笑了笑,邊往辦事房走邊道:“傳李文安大人來見我。”

值事官回道:“李大人已經回籍養病多日了,現在是洪祥大人署理郎中。”

曾國藩道:“那就傳洪大人。”

曾國藩坐下來,見案頭又擺了十幾件各地報上來的案卷,不由自言自語:“咳,天災人禍,案件也多。”

洪祥這時走了進來,值事官則忙著為曾國藩沏茶。

曾國藩一見洪祥便道:“洪大人,煩你把宛平縣王正夫的京控卷子拿過來,本部堂要看一看。”

洪祥垂手答:“回大人話,人犯王正夫的京控卷子是大人去山西期間到的,到的當日下官便呈給大司寇了。大司寇轉天調看了順天府呈的判決案卷,認定王正夫的案子順天府審得公正判得明白,何況大人已將原定的斬刑改判成充軍,王正夫還要京控,屬胡鬧行徑,便駁複回去了。”

曾國藩沉思了一下道:“洪大人,煩你給順天府下道征用王正夫京控原狀的谘文,現在就辦。下去吧。”

洪祥愣了愣,道:“大人,王正夫的京控已被大司寇駁複,刑部再下谘文征調,好像有違常理。大人哪,總該有個理由下官才好辦理。”

曾國藩想了想,道:“本部堂正在補填大清律例,就注明彙總資料用吧。”

洪祥答應一聲“下官就按大人吩咐的辦理”,便走出去了。

值事官端茶進來。曾國藩待他把茶放下,問道:“李文安大人得的何病?”

值事官恭恭敬敬地回答:“回大人的話,大人離京的第二天,李大人便染了風寒,連著三天告假。後來,就上了道請求致仕養疾的折子,說自己年邁體弱,家中老母又多病,再不盡孝怕沒機會了。皇上被李大人的孝心所感動,就給了他半年的假。李大人隻給李翰林留了一所宅子,其他的宅子都賣了,沒幾天就帶著家眷離京回安徽了,下官想去送李大人一程都沒趕上。看李大人的樣子,是真打算致仕了。”

曾國藩沒有言語,而是擺擺手,值事官諾諾退出去。

曾國藩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忽然苦笑一聲。

這個李文安真真是個老滑頭!國泰民安,有病也沒見告過假,每日都是第一個到辦事房,又總是最後一個離開,兢兢業業,唯恐一個不小心惹惱了上頭撈個什麼處分。可現在,天災匪亂,國庫虧虛,沒有官身倒能混碗飯吃,有了官身不僅沒俸祿,有時還要隨份子破費銀錢。在京的官員已有一大半告假回籍,李文安於是也決定摜掉烏紗開溜也。這李文安說多滑頭有多滑頭!

“大人!”一聲呼喚,把曾國藩喚醒,卻原來是洪祥。

洪祥垂著雙手說:“谘文已照大人的吩咐發了出去。照正常計算,明兒就能回來。大人,下官想告一會兒假。”

曾國藩笑道:“洪大人,你身為郎中,大可不必如此慎微。有些事,也可讓值事官去做,你又何必親勞呢?”

洪祥道:“大人有所不知,有些事自然要煩勞值事官,但這件事須下官親自去辦還未必能辦成。咳!”說著,竟然重重地長歎了一口氣。

曾國藩道:“敢則洪大人有什麼煩心事嗎?”

洪祥道:“下官也不用瞞大人了,下官一個親戚來京引見,已經兩個月了,還沒挨著邊兒,我那位親戚天天去吏部候信兒,可吏部天天讓等著。下官昨兒托了吏部的一個熟人問了問,原來現在的官員引見是要交三百兩銀子的。我那親戚進京兩月已是山窮水盡,哪裏能拿得出這筆銀子呢?便央我找家熟悉的錢莊借貸。下官告假,就是去辦這件事的。”

曾國藩被洪祥說得一愣,不禁反問一句:“引見為的是表彰良吏,怎麼倒要先掏錢?這倒讓本部堂著實不解了。想起本部堂在翰林院做庶吉士時,沒送金沒送銀,雖然是拖後半年,還不是由吏部照常引見了?洪大人,別是你那親戚要走什麼門路生發出的借口吧?”

洪祥道:“回大人話,下官的這位親戚做人和做官都是再老實不過的人。在湖北做了兩任的知縣,還是不見多什麼行李。巡撫衙門見他這官做得可憐,讓他進京敘優,準備升他一級。一聽說他要離任進京引見,竟一下子鬧得滿城的百姓送他,光萬民傘就收了十幾個。咳!大人哪,您老那是庶吉士期滿散館,吏部早晚都得引見。我那親戚是升職引見,不相同啊!”

曾國藩一聽這話,離案走了兩步,略想了想,道:“這倒是個難得的好官了。洪大人,你快去錢莊吧。客居京師消耗太大,像他這樣沒有積蓄的人如何得了!早一天引見早一天回任哪。洪大人,本部堂想再問一問他的名諱。”

洪祥應一句:“謝大人,他叫顏慶,字玉人。”便轉身走出去。

曾國藩這裏便鋪開八行紙,邊思索邊寫起來。他要把從洪祥口裏聽來的事情上呈給皇上。吏部這樣做,寒良吏的心哪!

回府後,他又就折子的個別詞句斟酌了一下,這才謄寫。折子的題目是:《官員引見吏部不該收取銀子折》。

為諍臣據理力爭

第二天早朝,曾國藩發現上朝的人是一天比一天少了,前天早朝還有三十幾人,今天竟然隻剩了二十幾人。不用問,肯定是告假的告假,歸籍的歸籍,都在忙自己的後路。

鹹豐帝坐在龍椅上也是沒精打采的樣子。他現在最頭痛的事情是廣西“匪亂”,國庫無銀,人心渙散。廣西的消息是一日比一日壞,“剿匪”的官兵連連敗北,“征剿”大軍幾易其帥,仍換不來一個好消息。鹹豐帝到處調兵,隨時換將,廣西的兵力已近三萬,良將差不多也都差遣了過去,從各省征調商借來的銀子通統送往前線,仍舊不能讓“長毛”後退一步。

按著杜受田的教導,鹹豐帝既拜了天地,又祭了祖宗,時局還是不能有絲毫扭轉。氣急了的年輕皇帝,恨不能自己變作一把刀,飛到廣西,把那姓洪的首級嚓嚓拿下,恨不能自己能屙出金元寶,不僅把滿朝文武的欠俸補齊,還把銀庫充實到康乾盛世。

鹹豐帝現在是白天罵人,看折子,給列祖列宗燒香磕頭,晚上做噩夢,說胡話,被那姓洪的擾到一夜要驚醒好多次,有幾次還嚇得遺了尿。早朝的時候,他還要做出穩如泰山、天不敢塌的樣子。

今天的早朝,眾王公大臣朝拜完畢,軍機處便呈上廣西方麵告急的文書,嚇得鹹豐帝的心怦怦怦地跳了好一陣,後來見是一般的告急,不是加急,這才把情緒穩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