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久遠的記憶(1 / 2)

1962年,加拿大東部。

12月21日,夜,聖誕節前夕。

一望無際的森林,樹木遮天蔽月。一間亮著燈火的木屋靜靜地坐落在這片森林的某處,門前的小溪潺潺流淌,如同在訴說那時間的流逝。

鬆木的芬芳混合在冬夜清爽的空氣中。一位兩鬢花白的男性坐在書桌前,透過窗戶望向屋外的夜色。他拿起手邊的鋼筆,低頭翻開一本厚厚的牛皮麵日記薄。它是新的,還未被瓶中的墨水沾上一星半點。

那人輕輕撫摸著幹燥且平整的紙張,稍作停頓,將扉頁翻過,寫下第一筆:

我名為米海耶?卡恩(Michael?Kahn),在這片人跡罕至的森林中,我已隱居多年。我曾是名學生、商人、技藝拙劣的劍士、不中用的護衛,年輕時很想成為一名探險家,一邊尋訪文明古跡,一邊寫出像《浮士德》般被人傳誦至今的偉大詩篇。

這些尚未實現的夢想,如今我已放下。

近來,我感受到死亡的逼近,想留下些什麼,可此生之所見如同一團迷霧阻礙著思緒,令人無從下筆。

隆冬已至,萬物沉眠,不知不覺間又到了這個特殊的日子。我想了很多,幾近貫穿半個世紀以來所經曆的全部,最後發現,真正值得著於紙上的,似乎也隻有當這副垂暮之軀尚且年幼時所度過的寥寥數百日而已。

一個人若親曆過非凡,他將注定不凡。我想寫的雖不是自己,可誠然,我亦是那見證者之一。

51年前的這一刻,一名男嬰降生在了遙遠的不列顛。他的名字叫做嵐(LAN)。他帶著一個謎離開了家園,為完成一份秘密的委托遊曆於諸國之間。他登上高山,步入叢林,目睹世間百態,足跡遍布四海。

緣——這一古老而又神秘的東方詞彙將我與他,以及他的追隨者們相連。我們計劃著,實施著,一同在廣袤的天地中疾行,不斷尋求那不為人所知的偉大之物,期間的每一次日出與日落都能使人感到惴惴不安,或是滿心期待。

這是一趟對那個年齡的人來說十分漫長的旅途,而在今天看來,卻又顯得如此短暫。

近40年過去了,我仍能在夢中見到那些由我等一同見證的曆史,看到那些由我等一同駐足過的城市與土地。我記得那個陰雲漫天、布滿殺機的下午,記得在那列於綠野上飛馳的火車中所度過的黃昏,記得那充斥著原始憤怒與竭力嘶喊的夜晚,記得那伴隨著刺骨寒冷與莫大責任的黎明。我記得他那金色的雙眸,記得她那冰涼的小手,記得他那隱紅的凶目,記得她那溫柔的話語......

我所記得的東西太多太多,直到夢境的邊界,我都將記得;直到生命的盡頭,我也都將記得。

而那一晚,那個令萬物失去繽紛色彩的夏夜,將伴隨我,直至永恒。

那是在1926年的7月9日,我的生日。

仲夏夜微風常伴,森林中吟吟蟲啼。淩晨三點,布裏特萊恩莊園燈火通明。眾多仆從圍聚在大宅前的庭院,他們衣著得體,保持著一貫的謹慎和莊嚴。一根根火把與一盞盞油燈將黑暗驅散至哈爾洛森林的邊界,令這一刻如同十五年前的誕生之夜——如同人們口中所述的那樣——草坪被橙黃色的耀光照至透亮,就像是在迎接什麼的到來,就像是在恭送什麼的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