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支箭,錯落有序地射向老曲,每一箭都帶著令人駭然的呼嘯聲,就像是化作了一頭頭凶狠的猛獸,咆哮著奔向老曲,封死了所有可以閃避的方向。
若是常人早已嚇破了膽,隻能動也不敢動地坐以待斃。
但老曲不一樣,他手無寸鐵時便敢直麵黑羽箭,更何況現在手裏還有一把刀。
“破你的箭,隻需要一刀!”老曲深吸一口氣,右腳猛地向前一踏,周身殺氣凜然,長袍迎風飄展,舉起寒月刀,斜劈而下,暴喝道,“一笑月寒煙暝,人間萬事都休!寒月第一式,煙暝!”
話音剛落,寒月刀卷起泉池裏的水形成一道寬若門簾的水刃,斜斜地劈向那十支尾羽燃燒的黑箭!
水火不容!
嘣!一陣巨大的轟鳴聲在老曲和吳青之間炸響,緊接著便是黑羽箭火焰被澆滅的滋滋聲。
箭落滿地。
濺落滿地。
但水刃濺落滿地之後,藏在其內的刀光卻未消散,仍舊帶著摧枯拉朽的氣勢劈向吳青,剛猛強勁!
吳青握著萬石弓的手不禁又一次顫抖起來,與先前的興奮不同,這次是一種令他覺得有些可恥的情緒,害怕。
一個殺手要是在殺人時心底產生了害怕的情緒,那麼這個殺手這一輩子也就完了,自此不過是行屍走肉罷了。
怎麼可以害怕!
他是吳青,一箭南來,鐵血無情的吳青!
他是天字殺手榜第一的吳青!
吳青羞惱地嘶吼一聲,左腳後撤半步,橫弓平舉胸前,緊咬牙關,硬抗那一道冷似寒月的刀光。
萬石弓與寒月刀齊名,自是不懼這一道刀光,兩者相撞,刀光消散,弓上留痕。
可握弓的吳青卻是見識到了刀光的恐怖,驚懼之下,竟是連連退後數步。
最激烈的戰鬥,往往結束得也最快,殺手之間更是一招便能定勝負,也決生死。
誰弱誰輸,誰輸誰死,怯弱也是弱。
噗!吳青噴出一口鮮血,左腿半跪在地上,右手拄著萬石弓,挺直身板,麵如白紙道,“好霸道的刀!好陰險的刀!”
老曲收起寒月刀,摳了摳鼻孔,斜著眼看向吳青,表情古怪道,“陰險不應該是殺手的必備素養嗎?做第一,你還湊合,做殺手,你太嫩了!喂,你師父真是你殺的嗎?我表示十分懷疑,那老家夥的箭是沒有你快,但比你會殺人!”
吳青像是被人揭開心底瘡疤,一邊強提一口氣,抬起左手悄悄摸向箭囊底部,那裏還有一支箭,可以搏命一擊的箭,一邊紅著眼道,“等你死了,可以自己去問他!”
老曲興趣索然地撇撇嘴,鵝行鴨步地走到申小甲旁邊,眨了眨眼睛道,“我知道你箭囊之下還有一箭,但我勸你還是不要射出那一箭,你會真的沒命的……”指了指地上的申小甲,清了清嗓子,“你看……這小子已經死了,咱們兩個也沒必要拚命嘛,還是各回各家的好,你繼續做你的天字殺手榜第一,我還是當我的跑堂,井水不犯河水。”
吳青掃了一眼申小甲的胸膛,閉目凝神,雙耳微動,也並未聽見第三人的心跳,睜開雙眼,呼出一口濁氣,收回摸向箭囊的左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漬,撐著萬石弓直起身子,轉身走回樹林深處,寒聲道,“這一戰是我輕敵了,等我傷好之後,會再來找你,擊敗你,打殘你,也會饒你一命,不拖不欠!”
“這倔驢脾氣倒是跟你師父一模一樣,你想跟我打,我就一定要跟你打嗎?天真!”老曲瞥了一眼吳青的背影,一把抓起申小甲扛在肩上,大步流星地朝著月城方向走去,嘴裏哼唱道,“老九老九,天下少有,大口喝酒,關門打狗……”
當吳青和老曲都離去之後,蓮花泉池右側的某個山巔之上,一名坐在石亭內,戴著金色夜叉麵具的男人往山下望了一眼,喟然歎道,“好快的箭!好狠的刀!不好殺啊!”
坐在金色夜叉男人對麵的布衣書生從棋盒內捏起一枚黑色棋子,幹脆利落地放在棋盤上,微微笑道,“大人不必憂心……三步棋,必置他於死地!”
“哪三步?”
“痛打落水狗,美人心計,趕盡殺絕!”
“什麼狗?”
“當然是天字殺手榜第一,先打一頓,再收下當狗!”
金色夜叉麵具頓時眼睛一亮,搓了搓手,迫不及待地站起身來,快步朝著山下走去,一臉振奮道,“好計謀!我立馬就去!收天字殺手榜第一當狗,想想就刺激!”
布衣書生瞟了一眼急匆匆離去的金色夜叉麵具,輕蔑地笑了笑,又從棋盒裏捏出一枚白色棋子放在棋盤上,搖頭歎息一聲,“聰明人總是孤獨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