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微風拂過,帶著花緋最後那句剛正耿直的質問撲麵而來,淩亂了陌春風額前的發絲,也淩亂了陌春風的心弦。
淩亂得他啞口無言,淩亂得他雙肩微顫,兩隻眼睛紅通通的,差一點就要落下淚來。
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憋屈過,哪怕這些年因為沒有殺死申小甲,前陣子回到族地麵對無數族人的詰問,也不如此刻憋屈。
被人誤會指責沒什麼,他從來不在意別人的看法,隻是如果被人誤會指責了,隻能捏著鼻子認下,無從反駁,那便多少有點難受。
關鍵是誤會他的人,還是一個漂亮可愛的女人,這就更讓他難受了。
而且,當他看到申小甲那一副無辜的表情時,難受的程度又增加了一倍。
申小甲並沒有否定他的話,甚至可以說肯定得十分幹脆,可就是因為一絲猶豫都沒有,這才讓花緋十分篤定地認為申小甲隻是重情重義,事實並非如此。
就連陌春風自己都開始不禁懷疑起來,難道下麵那些屍體都是申小甲一手造成的?
他見過很多無恥的人,也知道申小甲某些時候很擅長步搖碧蓮,卻不曾料到無恥也可以這般光明磊落!
“既然百口莫辯,那便無需再辯!我這就殺給你看看,重複一遍剛才的情景……讓你瞧清楚那些人究竟是誰殺的!”
陌春風冷冷吐出一句,雙目噴火地盯著城下的那些敵軍,滿腔的委屈憤怒,怒而殺人。
嗩呐一轉,掃裂剛剛爬上城頭的兩名敵寇咽喉。
陌春風瞬時飛身躍下城牆,右手提著滴血的黃銅嗩呐,左手拔出地上一把斜插進某個唐軍士兵胸膛的鋼刀,而後開始沉默地走向黑壓壓的敵軍包圍群。
他行走的速度並不快,但還是很快地用黃銅嗩呐刺穿了一名重甲步兵的心口,然後握著鋼刀在另一名刀盾兵的脖子上一轉一割,輕輕鬆鬆割下一顆頭顱,也不管那顆頭顱的眼睛是否是閉上的,隨手拋扔向申小甲和花緋的腳下。
肅殺的戰場上空忽地卷起了一陣狂風,無形勁氣化成的狂風。
以這道狂風為界限,一邊是晴朗明媚,一邊是灰暗陰沉。
灰暗陰沉裏,陌春風獨自一人與迎麵衝鋒而來的敵軍廝殺,偶爾輕撫幾支空中的冷箭,改變其飛行軌跡。
晴朗明媚裏,申小甲和花緋在有說有笑地聊著閑話,時不時揮動火刀劈落幾支打擾他們雅興的暗箭。
愈是廝殺,陌春風心裏的怒火愈加旺盛,老子在這裏吭哧吭哧出苦力,功勞還是別人的,還要看著別人卿卿我我,憑什麼!
一次又一次發起衝鋒的唐軍士兵怒火亦是愈發旺盛,你自己討不到女孩子歡心,拿我們撒什麼氣,真當我們這些小兵好欺負嗎!
而唐軍士兵的悍不畏死讓陌春風又更加煩躁起來,你們先前可不是這般凶猛的,之前砍瓜切菜一般,現在走了幾十步才戳死幾個人,莫非是故意想讓老子在美女麵前出醜嗎!
怒至極點,雙眸卻是愈發幽冷,一聲輕喝自陌春風口中傳出,“風破,落花殘!”
狂風驟然破碎,撕裂成無數極細的氣流,宛若柳絮一般。
下一刻,無數細如柳絮的氣流盡皆崩碎炸開,內裏蘊含的恐怖勁道猛地向四周噴發,隨之便有近百名敵軍士兵翻飛,身體在空中遽然四分五裂,化作片片殘破的血花飄落。
霎時間,原本衝動的敵軍立刻安靜了下來,漸漸地縮在一團。
可陌春風並沒有罷手的打算,無形勁氣洶湧而出,呼嘯生風,卷起比先前更加狂烈的颶風。
便也在此時,申小甲收起了臉上的嬉笑,將左手伸向花緋,正色道,“風緊,扯呼!”
花緋癡癡地盯著申小甲的左手看了片刻,隨即羞赧地笑了笑,伸出纖細的玉手握住那隻寬大的左手,翻身上馬坐在申小甲背後,想要抱著紅衫的腰部,卻又將手縮了回來,兩隻玉手非常為難地不知該放在哪裏。
不過,颯露紫很懂事地一個猛衝躥出,而後在幾名敵軍騎兵麵前急急一頓,讓那兩隻玉手很順理成章地保住了申小甲的腰部。
申小甲雖然感受到後背一暖,但此刻沒有一丁點其他心思,揮舞火刀砍倒幾名騎兵,又像割草一般切開圍在東城門前的那群重甲步兵,躍馬飛進城門洞內,一勒韁繩,調轉馬頭,正正地麵對城外敵軍,甩滅火刀上的藍色火焰,收刀入鞘,右手食指彎曲放於唇邊,輕輕一吹。
一聲清脆哨音傳出。
城頭上的花背大蟾蜍忽地血口一張,應和一句,“呱呱!”
東城門內,城牆邊角落,一個大坑陡然現出。
之前從南城門逃去青山的數百名白馬關百姓跳出大坑,拎著一個個木桶衝上城頭,井然有序地在花背大蟾蜍旁邊列成一隊,匆匆打開木桶的蓋子。
花背大蟾蜍張口一吸,將木桶內的渾濁液體全都吸進嘴裏,速即對著縮在一團的敵軍士兵瘋狂噴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