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夜晚注定不平靜。
當那一簇小火苗在禦書房內燃起的時候,整個皇宮也沸騰了,所有的侍衛、宮女、太監都朝著禦書房湧來。
原本正站在書架前,背對著房門的慶帝悠悠然地轉過身子,將手上那份來自刑部某位官員的奏折隨意地扔在桌案上,冷冷地看了那些小太監一眼,厲聲道,“鬼叫什麼!就這麼一點小火苗,瞧把你們嚇的!”
一名小太監顫聲道,“聖上,那是妖火,從水裏冒出來的……”
“蠢貨!”慶帝本想說明一下黃色小火的實質,但又忽然住了口,悶悶地走出禦書房,斜眼看向晁牙道,“晁統領,怎麼回事?”
這句話問得有些多餘,但凡眼睛沒瞎的都看得出來,這是來了個膽大包天的刺客,往禦書房裏放了一小把火。
但晁牙還是單膝跪在地上,微微躬身低頭,畢恭畢敬地抱拳答道,“回稟聖上,來了個瞎子,很是滑溜,末將一時大意,讓他鑽了空子,擾了您的清淨,實在罪該萬死!”
“先別著急去死,西北那邊還等著你這位懷化大將軍呢!”慶帝麵無表情道,“再滑溜的泥鰍最終都隻會是盤子裏的一道菜,剛才沒逮住不要緊,總還有機會的……那瞎子是何路數瞧出來了嗎?”
“他雖然刻意不用自己的武功,但這天下能悄無聲息闖進宮裏的瞎子隻有一位……”晁牙輕聲答道,“聖上放心,他逃不出去,明日您就可以看見他的屍體掛在宣武門前!”
慶帝淡淡地嗯了一聲,正要再說些什麼,卻見劉洗匆匆地趕了過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隨即皺眉問道,“何事?”
劉洗偷偷地瞧了一眼禦書房內的那簇火苗,躬身道,“聖上,安樂郡主進宮了,此刻正在慈寧宮裏和太後說著話,聽聞這邊起了火,便命奴才請您先過去聊些家常話……”
慶帝哼了一聲,不冷不熱道,“我這侄女倒是貼心,這是害怕賊子傷了朕啊!你過去告訴她,朕還有許多奏折尚未批閱,家常話留著改日再說吧!”
劉洗卻並沒有領命離去,依舊躬身站在原地,額頭滲出一顆冷汗,小心翼翼地說道,“這也是太後的意思。”
“太後……”慶帝麵色一沉,剛要發怒,又很快平息了下去,長歎道,“也罷,朕回京之後確實少有去看望太後,趁著今夜宮裏嘈雜,便去和她說說話吧!”
劉洗頓時鬆了一口氣,剛要直起身子,卻見慶帝正幽幽地盯著自己,立刻又躬了下去,膽戰心驚地等著慶帝的吩咐。
片刻之後,慶帝忽然笑道,“劉洗,你在朕身邊有五六年了吧?”
“七年!”劉洗低著頭,小心地答道。
“原來已經這麼久了啊……”慶帝抬頭望著漆黑的天空,不緊不慢道,“既然你喜歡在慈寧宮當差,那朕便遂了你的心意,從明天開始,你不用來禦書房這邊候著了。”
劉洗登時雙腿一軟,撲通跪在地上,語無倫次道,“聖上,奴才先前隻是剛巧碰著郡主進宮……奴才……奴才舍不得離開您啊!”
慶帝冷冷地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雙手背負身後,抬步向慈寧宮走去,屁股後麵墜著一大堆幸災樂禍的小太監。
跪在院中的晁牙也滿臉快意地偷瞄著劉洗,等到慶帝的身影完全消失後,快速從地上爬起來,對著劉洗抱拳道,“恭喜劉公公得償所願,少走了幾十年彎路,明兒個就可以去慈寧宮養老了!”
劉洗冷哼一聲,緩緩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昂首挺胸地朝著慈寧宮走去,陰沉著臉道,“晁統領還是顧好自己個兒吧,今夜若是抓不到進宮的賊子,當心到嘴的鴨子飛咯!”
便在此時,禦書房的屋頂上傳來幾聲響動,晁牙抬眼一看,竟是那可惡的白衣瞎子去而複返,旋即眉開眼笑道,“飛不了……這蠢貨不是又自己飛回來了嗎!”
一身白衣的陌春風側了側頭,佯裝在努力尋找說話人的位置,表情略微有些尷尬地眨了眨眼睛道,“實在抱歉,這次是真走錯了……那個……請問一下,東華門在哪邊?”
晁牙緊了緊手中的金剛棒,獰笑道,“你下來啊,你下來我就告訴你!”
“那算了,我還是自己找吧,皇宮就這麼大,總歸能找到的……”陌春風嘟著嘴扔下一句,果決地朝著皇宮西麵跑了幾步,忽地又停下來,回過頭來,歪著腦袋對晁牙說道,“喔,對了,你怎麼不來追我啊,小憨憨?”
小憨憨?
晁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中一陣火起,漲紅了臉,咬牙切齒地看著陌春風,騰地一下原地拔身而起,躍上禦書房屋頂,使出全力揮出一棒,狠狠地砸向陌春風,暴喝道,“老子知道你肯定有陰謀,但老子真的忍不了了,今晚必須打死你個王八蛋!”